“沒結婚？”
戈立聲音變得有些冷肅：“沒人要。”
我昂起腦袋眯着眼睛朗聲說：“老太太能看到她孫子結婚那天。”
一下子，外面就沒了動靜。
過了好久，戈立的聲音傳進來，有了一絲溫度。
“守夜人晚上不會有急事，放心睡。”
房門一關，我又變成了無所事事混喫等死的躺平打工人。
泡起高碎看起報，磨着洋工等候天亮。
整個一晚上，四合院安靜得嚇人。四色電話直到翌日下午兩點都沒響一聲。
新一班交接完畢，安全下班，揹着手出門，繼續無視收發室禿老亮的怨毒目光，大搖大擺走人。
拐進南鑼鼓巷找了家車行，六十塊買了輛N手自行車加入燕都上班族騎行大軍，先去了最近的琉璃廠走了一圈。
順道去了燕都古玩城，再到了十里河和珠寶城。
幾個地方溜達下來，太陽也落下西山，我對燕都的古玩市場也有了初步瞭解。
踩着車再次到了大柳樹守到凌晨一點，最後又掐着點回方州。
接下來連着兩天，我利用下班時間走遍了燕都大大小小有名無名的古玩城和舊貨市場，加深瞭解行情之餘也在尋覓機會。
期間，我在各個舊貨市場鬼市中，只看到兩件能進博物館的好東西。
雖然這兩件東西都是好貨，但也是黑貨。
其他值錢的物件也有，但數量極少。即便買過來也很賺不到幾個子。
即便是被人吹得神乎其神的潘家園，也是如此。
燕都古玩城裏邊的東西倒是有真貨好貨。
但統一的，這些物件不是有瑕疵就是修復器，要嘛就是來路不明。
另外還有個最大的毛病。
貴！
我手裏的四千來塊錢，在古玩城裏，就只能買到個海撈瓷的盤子，還是光緒的。
新世紀以後，神州經濟蒸蒸日上，和海外的關係越來越緊密，億萬富豪如雨後春筍冒出來，古董收藏熱潮早已跳過方興未艾，直達如火如荼之境。
電視臺無數個鑑寶節目走進千家萬戶，各種撿漏神話鋪天蓋地刺激十三億神州人民的神經。
被專家電視忽悠瘸了的普通老百姓們義無反顧加入收藏大軍，各種物件不管好壞只管買買買。
市場催生需求，需求又帶動市場，整個神州古董，見天的瘋漲！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我想從中獲利不難，但想要暴利，除非天上掉餡餅。
思來想去，我決定，還是從最基本的開始做起。
打定主意盤算好規劃，我開始做前期準備工作。
第一，文印店搞了四百張普通名片，花費兩百。
第二，還是，文印店，做了個燙金招牌，花費三百。
第三，依然在同一家文印店，搞了五十張文印店最高級的硬殼名片，花費五百。
第四，四方橋買了個N手手機。花費一百八。
辦了一張卡，免費。
預存花費一百。
轉手出去一千，我手裏只剩下三千零幾塊。
拿到名片後，我奔走各個古玩市場，跟狗一樣挨家挨戶遞名片。
絕大部分商戶直接拒接名片，有的商戶接過來只看了一眼就扔還給我，嘴裏還罵着騙子。
少部分商戶接了名片點點頭，等我出門轉手就扔到一邊。
整個燕都城大大小小的市場，拉着我詳細詢問的，沒超過二十家。
我跟市場管理遞上名片遞上名片，對方壓根不信，直接將我轟了出來。
那幾天我東奔西走連軸轉，忙得不可開交，累成了狗。
唯一得到的好處，就是治好了我的失眠症。
一到夜班，直接躺平，一覺到中午。
所有的準備工作做完，只等東風一來，我就可以鋪開攤子付諸實施。
今天是我最後一天做守夜人。
交接班時候，戈立又揹着監控給我說了個事。
我的原始檔案，出了問題。
沒能錄進總部系統。
沒錄系統，意味我永遠進不了三進院！
“我進三進院幹嘛？”
戈立臉色有些古怪。憋了幾秒輕聲說：“三進院庫管癌症沒幾天了。馬頭準備安排你補缺。”
“那我鑑定所怎麼辦？”
戈立冰冷冷看着我：“白天鑑定所，晚上庫管所。”
這話要是馬忠超說的，我早就不客氣懟了回去。
面對戈立，我懟不出口。
他、我、還有禿老亮，都是同病相憐的小兵。
悶了半響，我輕聲問：“總會真就這麼缺人？”
戈立殭屍臉露出難以形容的疲憊，說了一句話讓我回味了好久。
“我以前是辦公室的。只管檔案。現在，我，有八個頭銜。算少的。”
這晚燕都的氣溫低到三度。
西廂房沒電暖沒空調，裹了兩件大衣半夜依然被凍醒。
四點半再也睡不着，起來喝了熱茶，拉開架勢，開始做熱身。
我的身體非常差，想要恢復幾乎不可能，只能以靜養身，以調養神。
剛剛躺下做到一半，忽然間，電話響起。
當時，我的神經立刻繃緊起來。
戰備守夜人最怕的就是在深夜接到電話。
這種電話，要嘛是人命關天，要嘛，就是……
驚天動地！
還沒擡頭，我就看見牆壁上有紅點在閃爍。
一瞬間的剎那，我腦子有些發懵。
不會是……
猛偏頭看過去。
我腦子都炸了。
紅色電話指示燈發出的示警在我眼裏炸成一片滔天血海。
最高警報！
特急電話！
第一聲……
第二聲……
嘟嘟嘟，嘟嘟嘟……
特別的電話鈴聲像是夏天最狂暴的滾雷，延綿不絕在我耳畔炸響。
我奮力爬起，三步並作兩步衝到辦公桌，心裏在咒罵。
守夜人一年都遇不上的橙色加急大餡餅在我第一天上班就砸我頭上。
十年，十年都遇不上一次的最高警報大金蛋在我最後一天夜班也他媽被我碰上。
真是嗶了狗！
這都他媽叫什麼事！
嘟嘟嘟……
第三聲！
隔着兩米，我飛撲過去，整個人趴在辦公桌上，在第三聲鈴聲即將湮滅前抓起電話。
“總會守夜人。甲寅。洞拐幺勾三幺……”
平靜肅然報完代碼，我拿着筆摁着記錄本，深吸一口氣：“事件類級？類別？內容？座標？”
“速度！”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只有輕微的激顫的不規則的喘息聲。
我心頭頓時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