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一臺報廢多年的麪包車從遠處開過來。
昏黃的鹵素大燈掃過河岸綠化帶,我暗叫一聲慘!
完了!
對方還有接應。
我救不了仲小京了!
我和阿曈現在都是強弩之末,根本不是對方對手。衝出去只有送死一個結果。
就在我以爲麪包車是對方的接應車輛的時候,那臺麪包車卻是停在原地不動。
接着光亮,我看見面包車司機露出驚恐萬狀的神情,跟着急速後退逃遁。
這麪包車是黑車,專門搞歪門邪道的路子。
“驚了。”
“快走。”
黑麪包車的出現讓兩個兇徒停止施暴,即刻停手蹲下身去搜仲小京的身。
衣服褲子全摸了個遍,所有財物悉數裝起。
隨後,兩個兇徒去扯仲小京的牛仔揹包。
突然間,仲小京一屁股坐起身來,眼睛凸爆,賽過銅鈴。
“日尼瑪。老子都這樣了。你們還不放過老子。”
當即之下,兩兇徒一個嚇得癱倒在地,一個抄起傢伙什照着仲小京腦袋就是一下。
暴擊之下,滿身是血的仲小京混若無事,直直死死盯着兩個兇徒,嘶聲嘶吼:“你們殺了我姐。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姐。我沒找到姐夫。我來陪你……沒人敢欺負你……”
吼完這話,仲小京直挺挺的靠在堡坎上,鼓着大大的銅鈴眼睛,雙手死死的攥着揹帶,一動不動。
“死了!”
“快動手!快快快……”
一個兇徒麻着膽子上前捏着仲小京脖子,確認仲小京已死。一腳踹在自己同伴身上,招呼同伴去扯仲小京牛仔包。
兩兇徒四隻手一起使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直把仲小京拖起來走了兩米也沒能扯開他的揹帶,氣得跳腳罵娘。
“操!”
“他媽怎麼這麼緊。”
“你帶刀了沒?”
“我他媽敢帶毛?這裏可是燕都!你以爲你是天哥雞哥?”
“那怎麼辦?”
“抄傢伙,打斷他動手。老子就不信把他斷了都拿不了。”
“搞快點。驚了人,咱們都得完蛋。”
兩兇徒罵罵咧咧將仲小京拖到街邊,一個緊緊摁着仲小京雙手,一個抄起鋼棍高高舉起要斷仲小京手臂。
也就在這時候,我一聲虎吼跳出綠化帶,高聲大吼:“殺人啦!”
“快來人啊。殺人啦。”
“喂。那個人,你們老大是不是叫天哥?他死在大柳樹了。快去看。”
兩兇徒頓時一驚。一個扭頭望向看不見的大柳樹,一個扭頭看我。
我的話讓兩兇徒大驚失色,在他們眼神交流後,即刻起身衝我走來。
不用說,這是要滅口了。
也就在這當口,陳曈在距離我六米外躥出外躥出身,扯破喉嚨高吼:“哪兒殺人了?”
“殺人啦!殺人啦!”
“快報警!報警!”
陳曈的出現讓兩兇徒立刻停在原地,相互對視低聲交流。
看他們的樣子,依然沒有放棄要滅口的打算。
這當口,高架橋上一臺車剎停,司機和乘客跑到護欄邊大聲喊叫出了什麼事。
跟着,高架橋下也有車輛開了過來。
兩兇徒再次對視,即刻抽身跳進綠化帶倉皇逃遁。
半分鐘後,我連滾帶爬衝到仲小京跟前,定眼一看之下,便自直挺挺癱在地上變成爛泥。
二十四小時之前,仲小京還是朝氣蓬勃八面威風,現在的他,卻成了一具死屍。
全身不下佈滿數十條長短不一的口子,身上背上胳膊雙腿傷口無數,鮮血汩汩,叫人膽戰心驚。
在他後背處,有一大團褐紅,已經凝固的血牢牢粘着單薄的衣服。這是他中槍的部位。
他的臉已經沒了形,黑青爛紫,幾乎看不到他的原樣、
最慘不忍睹的是仲小京的腦袋,一邊腫得老高,一邊卻能看到個深深的血洞。
即便如此,仲小京的雙手卻是死死攥着牛仔揹包。
即使死了,仲小京的眼睛依舊鼓得老大,目光中透出的憤怒和堅強,不屈和怨毒,直叫人看得心悸。
至死,仲小京都威若天神,猶如戰死在疆場的悍將。
永不瞑目!
“仲小京!仲小京!”
我緊緊抱着仲小京,一隻手掐着他人中,一隻手摁着他脈門,用盡全力爆吼:“那些都是什麼人?你姐在哪?出了什麼事?”
“能不能聽見我的話?”
仲小京就靠着堡坎,暴凸的眼球就直直盯着我。無畏悽風。
眼球中爆鼓的血管根根凝固,透出無盡的殺意,無盡的悲哭,無盡的無處發泄的怨毒。
摸着仲小京冰冷的手背,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被淒寒的北風吹散。
“仲小京!!!”
“你他媽別死!別死呀!”
我痛嚎出聲,抱着仲小京仰天悲拗。
“我是童師。我是你姐夫!”
“你姐……你姐在哪?她在哪?她出了什麼事?”
“回答我!”
“我是童師!我他媽求求你別死!”
撕心裂肺錐心戮骨的悲吼狂嚎中,我突然察覺到仲小京身子一動。
我驀然大震,急速擡頭,卻是見到絕不可能的一幕。
仲小京的雙手徑自奇蹟般鬆開!
無論那兩兇徒怎麼暴打如何暴虐都沒打開的那雙血肉模糊的雙手,輕輕的放在旁邊。
這一刻,仲小京那雙鼓爆的眼珠子依舊無情呆滯的盯着我,只是眼眸中,卻是多了一縷最後心願完成的欣喜。
這一刻,我知道,仲小京聽到我的呼喚!
一瞬間,我呆若木雞,石化成雕像,眼淚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