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處罰換你一生富貴，箇中得失，孰輕孰重？”
“別告訴我，你不懂！”
王晙芃的咆哮伴着秋風吹着殘亂狼藉的枯紙滿天飛。
我抓下蒙在我臉上的殘紙，心平氣和靜靜迴應：“我在少年班十八年，十二天王老師教會我一個真理。”
“我學習的目的，不是要成爲王總您嘴裏的人上人，而是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上人。”
“荒謬。”
王晙芃無情駁斥我：“士道精神留風遺韻。那種精神，我們王家也曾有過。王家王獻之老祖爲了不娶新安公主自廢雙腿，那又如何？終歸敗給現實。”
“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聽王總的口氣，您也是親身經歷者？所以才和你老祖宗感同身受。”
“童師！”
地上，王晙芃的影子扭曲無盡，音冷如刀：“你他媽這個榆木腦袋。聽不懂人話是吧。”
“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想死是吧？”
“你想死很容易。只要你走出去，我保證你走不出國子監街就橫屍當場。”
深吸一口氣，王晙芃怒容未平，直直盯着我嘶聲叫：“你在特別科都遭遇兩次暗殺，這說明什麼？”
“要是沒那塊騎龍觀音，你早死了。”
“親者痛，仇者快。這是你想要的結果？”
“早上，五甲評價你苟安一隅，苟容曲從。你不懂？”
我抿着嘴，輕聲說：“我懂！”
“那你就苟啊。”
“文王食子，韓信胯下之辱，勾踐臥薪嚐膽，哪一個成就比你差了？”
王晙芃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變得尖利：“這麼多房產資產都是不可再生資源，你拿着——”
“憑你的本事五年翻一番，十年翻五番。輕而易舉。”
“等你大到沒人敢動你的時候，你會怕誰？誰又值得你怕？”
我靜靜聆聽着王晙芃的教誨，等到他說完之後纔開口：“王總，你說得都對……”
王晙芃一下就炸了：“我不要你說對，我要你點頭。把這件事了了。”
“聽我把話說完。”
王晙芃低吼出聲：“我不想聽！你也不用說！”
王晙芃指着我沉聲叫：“這事就這麼定了！”
跟着，王晙芃壓低聲音獰聲到：“這是命令！”
“對不起。王總。你命令不了我。”
我指指自己胸口，輕漠冷淡說：“別逼我。”
“童師！”
氣喘如牛的王晙芃大口大口呼吸，盛怒至極的他憤怒抓起香菸抖索摁動打火機，幾次都沒點燃。
啪！
當即王晙芃就把打火機給砸了。
我無聲起立，摁燃火機。
紅紅的火苗映紅王晙芃蒼白扭曲的臉，那雙滲人又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如飛箭無情戳刺我的眼睛。
等到王晙芃點上煙深吸菸霧稍微平靜下來，我輕輕開口：“東方會場，我抱着必死的決心打龍家。我沒能想到我能活下來。下來。”
“我一輩子感激。”
“在特別科，我遭遇兩次暗殺。兩次我都躲了過去。”
“但我知道，我絕對躲不過第三次。”
“也是您救了我。”
“我不知道你出於什麼原因和目的，但我要感謝您。”
“彭睿松的人情，我還完了。”
“天監正的情，也快了。”
“至於王老總您的，我今天還您。”
一下子，王晙芃便自愣住。
暮地間，王晙芃收緊眼瞳，顫聲叫喚：“童師！”
我神色淡漠輕聲說：“欠錢還錢，欠命還命。您剛說的那些資產值幾十上百億。我用這些資產，換我欠王總的這條命。”
“再用我不告龍光耀和曾老四，再還你一條命！”
我擡起頭，看着王晙芃：“再用你給我的賞賜，換你第三條命。”
“這是我欠您的。還了，就不欠了！” “王老總，可以走了。”
王晙芃喫驚看着我，眼瞳震動呼吸驟停：“童師你……”
我咬着牙嘶聲說：“王總的話，我受教了。也記下了。”
“不過我不想做那種人。”
“我想對王總說一句話。”
“要對付人渣，就要化身更渣的人渣。要對付惡魔，就要變成更大的惡魔。”
“要斬龍，就要變成比龍更殘暴的暴龍！”
我的話，讓王晙芃足足愣了很久很久。
他的臉上帶着無法用言語描述的表情。
有震驚，有錯愕，有敬佩，有欣賞，有一兩分嘲弄我對世事的天真，有一兩分的不屑。
還有對幾許的……
羞愧。
唯獨，沒有說話。
良久良久之後，王晙芃默默開口：“曾經的我，和你一樣，一腔熱血，滿腦子都是理想。少年自有少年狂，天戴其蒼地履黃。”
“直到後來……”
嘆息聲起，王晙芃忽然笑了起來，聲音低幽自嘲：“要不是你，我都忘了我曾經也是有過立心立命的熱血男兒……”
“須知少日拏雲志，曾許人間第一流。”
低低悠悠念出這句詩，王晙芃咬着牙，凜然俊臉不住扭動，倒映着兩輪皎月的丹鳳眼中泛起層層淚光。
似是在追憶，又似在悔恨。
慢慢地，王晙芃埋下了那高貴的龍首。
散落的月光下，王晙芃的身子骨縮作一團，沒了生機。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王晙芃才漠然起身，對我輕聲說：“謝謝你童師。你給我上了一課。”
“這場交易，對你來說，確實不公平。”
我神色從容漠然迴應：“能還王總的情，是我賺了。”
王晙芃苦笑又自嘲：“你比我有骨氣，有血性。”
頓了頓，王晙芃拍怕我肩膀：“要不……你還是提個要求。不然我這心裏不踏實。”
我笑了起來：“我要方州活！您能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