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依舊一片混亂。
膽小如鼠的賓客們有的嚇尿,有的嚇吐,有的嚇癱,還有的早已跑出坤寧宮……
“童師。你叫他什麼?”
“他是誰?”
“他叫你姐夫?!”
“給我說清楚!”
“你前小舅子來殺我家小小,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是不是你指使的?”
楓小小父母姐姐不敢靠近卻站在遠處對着我厲聲爆吼痛斥。
我抱着仲小京,跪在地上,任由血流遍我全身,淚水迷糊雙眼,厲聲叫着:“給老子滾!”
楓小小奶奶擡手將仲小京斷手砸過來:“拿下童師!”
無數名楓家保鏢衝到我的跟前要拿我。
禿老亮戈立跳將出來沉聲大叫:“誰敢動我們執劍人!”
小桉熠小怪物小話癆跟着衝出攔在我跟前:“不準動我老師。”
郭洪雲十一夏二臂羅邋遢飛衝而出尖聲爆吼:“你們楓家想幹什麼?”
與此同時,神局人馬衝將出來:“動我童局。別怪我們不客氣!”
阿曈勃然色變,騰老十目眥盡裂悽聲爆吼:“日尼瑪!誰敢動老子哥!”
這一刻,就連穩如老狗的班長也沉下臉,左手去摸搶。
頃刻間,楓家上下就和方州夏家神局我同學多路人馬對在一處。
楓小小奶奶勃然變色咬着牙厲聲長嘯,如同慈禧老妖婆那年向全世界開戰的瘋吼:“全部拿下!”
“反抗擊斃!”
禿老亮郭老大胡海洋悽聲爆吼:“要打就打!”
唰的下!
騰老十搶過班長手槍對準楓小小奶奶:“老子一槍崩了你!”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要對殺的當口,自己摘掉繡金絲鴛鴦蓋頭的楓小小從密密麻麻裏三層外三層的保鏢圈中走了出來,呵斥住自己奶奶:“這是我的私事。”
“我自己解決!”
楓小小奶奶怒不可遏:“你不要臉,我們楓家還要臉。”
楓雪琴直面自己奶奶靜靜說道:“童師如果要殺我。我早就死在長白山,死了無數次。”
“仲小京剛要殺我,我也早就死了!”
“奶奶,你難道沒看出,仲小京是故意來送死的嗎?”
楓小小奶奶愣在原地卻又餘怒未息。
突然楓小小奶奶目中淌淚,悲慼叫道:“你不痛,奶奶心痛呀!小小,你沒多少日子了。”
“小小——”
楓小小對着自己奶奶展眉輕笑,低低說道:“今天最痛的,不是我。”
“也輪不上我!”
聽到這話,楓小小奶奶身形大震,轉首默默看着我,一下子合緊老眼。
只是眨眼功夫,楓小小奶奶就老了十歲,變成風中殘燭。
沒一會,整個坤寧宮就只剩下我和楓小小,還有我懷中的仲小京。
在那棵乾隆親手種下故宮最老的白皮松樹下,楓小小靜靜看着我脫下飛魚服婚服,蓋住仲小京。
第一次,楓小小主動給我遞來那繡着鴛鴦的紅錦蓋頭。
見我沒接,楓小小主動牽起蓋頭蓋住仲小京被打爛的臉。
有外人在的時候,我平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我不是人。
看到楓小小用錦緞紅蓋頭蓋住死透的仲小京,我,終於有了反應。
仲小京,確實是死了。
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死了!
嶽薇最寵溺的小弟,死了!
爲了我而死!
爲了不讓我結婚而死!
在此之前,我試過想過無數種逃婚的法子。
但沒有一個法子,有仲小京這般有效。
反應過來的我的手,開始抖了起來。
無節奏的抖。
我看過經歷過太多生死,但這一刻,我卻是對仲小京的死,無能爲力,束手無策。
到了現在,我都還不敢相信,還在夢遊中。
我張着嘴卻忘記了呼吸,也不知道如何呼吸,任憑大腦缺氧,毫無反應,毫無知覺。
就在我即將窒息的的那一刻,楓小小蹲在我的身後,輕輕拍擊我的後背,讓我緩過氣來。
我仰天深深吸了一口氣。
只是這口氣只到了中途就停滯。
一下子的,我就咳嗽起來。
等到咳嗽完畢,我習慣性的去摸煙,抖抖索索的點上,打顫的牙關冒出一句話:“爲什麼會看上我?”
楓雪琴絕世無雙的玉臉上悽迷蕭瑟,像是她在長白山中撿起的凋敗的臘梅花:“現在有必要說?”
“我想聽。”
“我不想說。”
短暫的沉默後,楓雪琴低低說:“我不是有意……”
忽然,楓雪琴顫聲說:“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看上你。”
我慘然一笑:“不用自責。我小舅子的死,跟你沒關係。”
“你看不看得上我,我小舅子都會死。早死晚死而已……”
“只是,這個婚,我跟你結不了了。”
“抱歉!”
高貴如女皇般的楓雪琴眼眸闔着,睫毛不住的顫慄,呼吸紊亂,美絕塵寰的臉悽苦無限。
半響,瑤鼻中發出比蚊子還要輕的迴應:“好!”
頓了頓,楓雪琴聲音顫慄:“結婚證,有一本,沒打鋼印。沒來得及。”
我嗯了聲,淡漠說道:“你想怎麼處理?”
這一刻,雷厲風行事事沉穩心如止水的楓雪琴第一次出現了斷頓和糾葛。
見到我抱起仲小京屍骸費力起身的那一刻,楓雪琴終於開口:“我想留一本。打鋼印那本。”
說到此處,楓雪琴淌出一行淚:“如果你不介意……”
我木然叫了個好字:“隨你。”
隨後,我抱着仲小京冰冷的屍體走出坤寧宮。
當最後的寒冬夾着第一縷春風狂吻着故宮,在穿過長長的窄窄的東筒子夾道的時候,精疲力盡的我再抱不起仲小京,頹然跪在地上。
這一刻,我終於知道了一件事。
在大年初一午後的三點,東筒子夾道,看不見陽光。
這一刻,我好冷!
呆呆傻傻看着那無盡長長的通道的盡頭,看着那被通道分割成一條長長的殘天,我只感覺,天地間,只剩下了我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