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門衛先前的言語，再加上高驍勝的性格，應該不會給予太多好臉色。
想到這，付晨的語氣稍顯冷漠，簡短問道：“怎麼不進屋？”
“爺爺要等你一起喫飯啊。”
老人毫不在意，佝僂着身軀，一把推開房門走入屋內，口中絮絮叨叨地說着。
“一家人，就得在一張桌上喫飯，這纔是家……”
凝視它消瘦的背影，付晨將視線投入屋中。
各類傢俱盡顯陳舊，皆是灰撲撲的，看上去極有年份。
邊上便是竈臺，雖說檯面物件不多，但被收拾的整整齊齊。
不用多想，這都是爺爺整理的。
付晨沒說什麼，提着挎包到桌邊坐下。
“小勝啊，你等會兒，爺爺給你煮麪喫。”
說完，老人就在竈前忙活起來。
添火燒柴，倒水下面。
不一會兒，就有淡淡香味傳來。
少頃過後，老人就端着碗麪來到付晨跟前。
因爲家境偏寒，這碗麪顯得極其寡淡。
清湯上飄着一點油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付晨倒不介意，反而暗自慶幸。
要是面里加些眼球指節那類東西，纔會讓他喫不下去。
恰好有些餓了，付晨夾起麪條吸入口中，僅是一口就沒了胃口。
麪條有些軟糊，味道如同嚼蠟。
付晨下意識地皺起眉頭，這副模樣落在老人眼中，使它頗爲愧疚地笑了笑。
“小勝啊，你也別怪你爸，他都是有苦衷的。”
付晨聞言，頓時覺得這是個打聽消息的好機會。
於是，他便故不在意地隨口問道：“什麼苦衷？”
老人臉上的神色微微一僵，沉默片刻才恢復如常。
“債總是越滾越大，要不是那幫人逼得太緊，你爸哪會不敢回來？更不會丟下咱們不聞不問。”
老人說的十分篤定，就連付晨都不由得相信幾分。
感情是被逼無奈？
可債總歸是自己借吧。
想到這，付晨又回想起書院門衛的話。
在旁人眼裏，高驍勝的父親大概風評極差。
即便老人說的無比鄭重，可哪能聽信一家之言？
見付晨沒有反應，老人便自顧自地說道：“還是得怪你媽，平日作風浪蕩，就沒個當媽的樣。”
“小時候，那幫混崽子還老喜歡借這個欺負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唉……我可憐的小勝啊……”
老人口中說着，掏出一塊髒兮兮的手帕，擦拭着眼角淚花。
付晨能感受到，它言語中的疼惜不似作假。
由於高驍勝小時候常受欺負，所以長大後才混成比誰都狠的頭頭麼？
家庭環境惡劣的話，的確會導致孩子出現性格方面的問題。
付晨不禁聯想自身，內心一陣暗罵。
如果沒有做好當父母的準備，又何必讓孩子降生？
來世間走這一遭，僅是爲了受苦受難麼？
深吸口氣，付晨努力將複雜的心緒撫平。
“小勝，今天在學校還好嗎？”
老人將手帕收好，一臉關切地問道。
“老樣子，挺好的。”
平淡的語氣，卻使得老人喜笑顏開。
它樂呵呵地說道：“好啊，小勝你只要保持學習成績，將來靠到外面去，咱們就不用在這受氣了。”
直到這時他才明白，爲何高驍勝的身上，會顯露出兩種極端。
兒時的經歷，使它的性格變得尤爲惡劣。
可是爲了將來，學習纔是唯一的出路。
皆是命運使然，也是環境所迫。
爲了避免露出破綻，付晨始終沉默寡言。
將最後一點麪條扒入口中，隨後他就站起身來。
老人看着一乾二淨的飯碗，極其欣慰地喃喃道：“還是我們小勝懂事啊，長大了好……”
話落，它便開始收拾起來。
“我回房間了。”
付晨見狀，撂下一句，然後就顧自朝房屋內部走去。
狹隘的過道旁，是通往樓上的樓梯。
樓梯下方，是一間面積狹小的廁所。
前方，一扇房門虛掩。
由於尚不清楚自己的房間在哪，付晨只好通過環境判斷。
“吱呀”一聲推開房門，一股腐朽潮溼的氣息撲面而來。
通過昏暗的環境，能夠看見內部擺着雜七雜八的陳年老物。
與竈臺一樣，皆是被收拾得整整齊齊。
這時，一聲略顯疑惑的言語傳來。
“小勝，要找什麼東西嗎？”
“沒有。”
付晨簡短地應了一聲，然後就朝樓梯上走去。
門邊，老人探出頭來，看着付晨的眼裏略帶疑惑，不過沒有多說什麼。
樓層不高，樓道很短。
付晨很快來到二樓，樓道迴旋繼續朝上方延伸。
光從房外去看，他很確定這棟樓只有二層，並且這一排建築都是如此。
繼續往上的話，想來就是與鄰里互通的天台了吧。
付晨收回目光，轉而看向左右兩側的房間。
沒猶豫太久，他擡手推開距離稍近的房門。
興許是由於太久無人居住的緣故，狹小的房間內充斥着一股濃郁的黴味。
桌上、牀上皆是一片亂糟糟的景象。
地面上更是遍佈菸頭煙盒等垃圾，角落裏酒瓶成堆擺放。
糜爛不堪……
這是付晨對高驍勝父親的第一印象。
像這類人，性格通常不會太好，希望自己不會遇見纔好。
否則的話，誰知道會發生什麼衝突？
付晨將房門關好，轉而朝另一個房間走去。
進入屋中，這才發現陳設雖說不多，但比別處更新一些。
回想起老人慈祥的模樣，想必是將所有心血都傾注在高驍勝身上了。
付晨放下書包，來到書桌前坐下。
桌面上，散亂地擺放着各類書籍。
漫畫、小說、課本混在一塊。
付晨拿起一本，隨便翻閱一番就將其放下。
眼眸微擡，目光看向桌角處一大一小的兩個相框。
稍小的相框裏，放着張一家五口的合照。
通過相貌不難判斷，其中的一位老人就是高驍勝的爺爺。
那時候，它的面容還不像如今這般蒼老，佝僂的身姿也更爲挺拔一些。
正站在一位老婦人身旁，臉上掛着和藹的微笑。
幸福感溢出相框。
付晨幽深的雙瞳內，閃爍的情緒晦澀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