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建國後悔啊。

    後悔跟張翠芳把事兒給鬧大了。

    這下好了,名聲掃地的是他,舍財的也是他!

    而且接任的機會也丟了,廠裏不可能再讓他接任。

    能保留他的副廠長職位已經相當不錯了。

    張翠芳真病了,在廠醫院住着,孃家人不但不來照顧,還跑到醫院大鬧一通。

    因爲他們已經知道,張趕美的工作沒了,被廠裏收回去了!

    原因就是林念下鄉了,把工作崗位還給了廠裏。

    這是柳桂香和人事處的同志商量好的說辭。

    張家人這麼一鬧,張桂芳病得更兇,偏生黃麗麗知道自己必須下鄉之後,也跑到醫院來猛吼了一通張翠芳。

    張翠芳心裏苦極了。

    她這都是爲了誰?

    一個個的都不理解她!

    她這是造的啥孽喲!

    都怪林念那個死丫頭,都是死丫頭坑她!

    偷雞不成蝕把米!

    竹籃打水一場空!

    說的就是張翠芳和黃建國兩口子。

    黃家鬧得天翻地覆,在火車上的林唸完全不知道。

    她睡在中鋪,中鋪的空間比下鋪狹窄多了,逼仄得憋人得很。

    但很快她就發現,劉勇男讓她睡中鋪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爲下鋪陌生人說坐就坐,一屁股坐上去,完全不管睡在下鋪的人樂不樂意。

    中鋪的好處,林念體會到了。

    她體會到了,別人也體會到了。

    “喂,把你的鋪位換給我,我給你兩塊錢。”火車開了一天之後,在某個大站停了一下,臥鋪車廂就涌進了幾個人。

    都是年輕人,三男一女。

    他們一個在劉勇男對面的下鋪,一個是一對面的上鋪,唯一的女孩兒在她這邊兒的上鋪。

    女孩兒空着手,她的行李是那三個男生提溜着的。

    她幾乎想也沒想,直接頤指氣使地開口命令躺在牀上看語錄的林念。

    林念當沒聽到。

    什麼玩意兒啊!

    誰啊?

    配她慣着!

    女孩兒見林念不搭理她,頓時就生氣了,她叉腰指着林念怒道:“你是聾子嗎?跟你說話呢!”

    見她這樣,半躺着的劉勇男忽然起身站了起來,他臉上有道疤,又冷着一張臉,乍一看還是有點兒下人。

    他忽然站起來,女孩兒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倒退的同時差點兒就摔着了,幸好她身後的男青年摟住了她,她才站穩。

    站穩反手就甩了男青年一巴掌,聲音之脆響,把車廂裏的人都給驚着了,紛紛探頭探腦來看。

    “蕭嵐,和平不是故意的,他是怕你摔着。”另外一個男青年站出來打圓場,被打的男青年連連道歉:“對不起蕭嵐,下次我一定注意!”

    劉勇男拿了個東西重新躺下,林念藉着語錄的遮擋,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

    這個叫蕭嵐的是誰家小公主?

    可真是威風啊。

    坐個火車跟古代大小姐出行似的。

    跟在她身邊的三個男生,怎麼看怎麼像她的奴僕。

    “你!道歉!”蕭嵐指着重新躺下的劉勇男命令道。

    劉勇男直接給了她一個白眼兒。

    被打的男生忙去勸劉勇男:“同志,剛纔的確是你不對,你突然起身嚇到了蕭嵐同志,我覺得你應該跟蕭嵐道歉!”

    另外兩個男生一個去安撫蕭嵐,一個也去勸劉勇男。

    “是啊,同志您道個歉,這件事兒就過去了!”

    劉勇男像看白癡似的看着這兩人,賞了他們兩個同款白眼兒。

    他閉上了眼睛。

    翻白眼兒也挺累的。

    劉勇男這般不給面子,把蕭嵐氣得不行:“你知道我爸是誰?你竟然敢招惹我!”

    劉勇男照樣沒有搭理她,把蕭嵐氣得跳腳,這時林念出聲兒了,她笑眯眯地道:“你爸是誰啊?說來聽聽,我也想知道能養出你這樣一身資本主義做派的女兒是大資本家還是大地主!”

    “說來聽聽,等下了車我也好去委員會問問看。”

    蕭嵐轉頭瞪向林念:“你敢!”

    林念笑着揚了揚手裏的語錄:“你看看我敢不敢,倒是你,敢不敢報你爸的名號!”

    “我爸是……”

    “蕭嵐!”

    蕭嵐的話被打斷,打斷她的男生對林念道:“同志你好,我妹妹第一次出遠門,言語上有得罪的地方,請你海涵。”

    林念:“我又不是她媽,我海涵她!”

    蕭嵐:“你罵我!你叫什麼名字,我要叫我爸……”

    “蕭嵐!”男人一把將她拉了回來,他使了一個眼色,另外兩個男人就去將坐在另外一個下鋪上的人給請走,然後把蕭嵐給摁上去。

    “你睡下鋪,上鋪我睡!”

    蕭嵐鬧騰:“我纔不睡下鋪呢,下鋪那麼多人坐過,髒死了!”

    先前坐過這張下鋪,還沒走遠的幾個人:“……”

    “這是哪個資本家的大小姐混進了革命隊伍?”

    “就是,到了下個車站,必須去委員會問問!”

    “對,絕對不允許資本主義和地主老財的崽子欺負光榮的人民羣衆!”

    這幾個人鬧起來,迅速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大家夥兒越鬧越兇。

    蕭嵐氣得不行,在大院兒誰敢這麼對她啊,這些人都是刁民!

    不可理喻!

    眼見着事兒越鬧越兇,三個男青年就紛紛開口解釋:“大家夥兒對不住了,我妹妹家裏根正苗紅,不是資本家,也不是地主家庭。

    我們是響應號召下鄉的知青。

    她第一次離家有些害怕,所以才口不擇言得罪了各位,我在這裏替她給各位賠不是了!”

    說完,他就對史和平道:“和平,你把咱們從家裏拿來的點心給大家夥兒分一分。”

    史和平連忙打開一個大包袱,把點心拿出來給一個車廂的人都分了分。

    一邊兒分一邊兒說好話。

    衆人這纔不鬧騰了。

    史和平一腦門兒的冷汗,也不知是急的,還是嚇的。

    分到林念和劉勇男這裏,兩人都不要。

    三人對視一眼,這兩個人不簡單,特別是女孩兒,這場風波就是她三言兩語挑撥起來的!領頭的男生對兩人道:“兩位同志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替我妹妹給兩位道歉!”

    說完,他就深深地給兩人分別鞠了一躬。

    劉勇男和林念都沒搭理他,他也不在意,繼續去收拾行李。

    咽不下這口氣的蕭嵐眼珠子一轉,就起身道:“我不睡下鋪,我要睡上鋪!”

    說完她就穿着鞋爬上了上鋪,並且故意把腳從牀上垂了出來,就在林唸的腦袋邊兒晃來晃去。

    林念:“……”!!!

    狗東西搞事情啊!

    “喂!你們管不管?”她朝三個男人喊道。

    蕭嵐警告地瞪向三人,不等三人開口,她就囂張道:“我在上鋪幹啥輪得到你來管?我是挨着你了?還是踢着你了?”

    哼!

    小樣兒!

    得罪她?

    真是活膩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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