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洋要來,林念就讓楊五奶奶和其他兩個幫她幹活兒的嬸子先走。

    她自己在牛棚等着張海洋。

    三顆蛋倒是留着,林念讓他們在附近割草。

    張海洋到牛棚的時候就見林念在幹活兒,聽到動靜她就放下了掃把,擡手用袖子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水,轉身看了過來。

    陽光下的她小臉兒紅撲撲的,精神比以前在蓉城的時候好,眼神也比那個時候靈動多了。

    勞動賦予她的不僅僅是飽滿的精氣神,還讓她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

    下鄉對她來說,還真是對的。

    “張同志,你怎麼來了?”林念驚喜地道,她放下掃把向前走了幾步:“咱們去外頭說話吧,這裏太髒太臭了!”

    張海洋從善如流,他倒是想說沒啥,但又覺得跟女同志在有牛糞的院子裏說話是有點兒不妥當。

    兩人走到牛棚外面,張海洋就問林念:“你過得怎麼樣?”

    林念笑道:“挺好的!”

    “宛若新生。”

    張海洋愣怔了瞬間,隨即也覺得林念脫離了黃家的那個泥潭,可不正是如新生一般!

    現在在她的身上,還真看不出來以前的影子。

    “張同志,你救了我的軀殼,而農村這個廣闊天地拯救了我的靈魂。”

    “讓我有活下去的勇氣,讓我對未來的生活有了期盼和期待,讓我知道,原來人還可以這麼活着。

    有人欺負你,可以用法律武器來捍衛自己的權益,而不是隻能忍着,眼淚往肚子裏咽。

    在這裏,幹活兒就能有飯喫,勞動最光榮,不像以前,便是我做得再多,那也是無功的,且動輒招來打罵。

    這裏讓我明白,什麼叫有壓迫就要知道反抗的真正意義!”

    張海洋:張同志?

    她被黃建國帶到爺爺家的時候,還喊他‘海洋哥’呢。

    雖然那個時候的聲音像蚊子。

    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悄悄地摸上了張海洋的心頭。

    反正他的感覺怪怪的。

    “張同志,下鄉插隊之後,我才真正地體會到新社會和舊社會的差別,知道了無數先烈們爲什麼寧願付出生命也要推翻舊社會。”

    “先烈們真的好偉大!”

    “你們也是,先烈們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推翻舊社會,而你們則不惜付出一切也要守護好現在的美好。”

    她的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張海洋但凡有點兒心,就不會提蕭嵐的事情。

    他既然是劉強帶來的,那目的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林唸的眼睛亮晶晶的,在她的注視下,張海洋想要勸她放過蕭嵐的話竟有些說不出口。

    “咳咳,看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回頭我就給爺爺寫信,他也很擔心你的現狀。”

    林念:“那你幫我謝謝張爺爺和楊奶奶,我很好!謝謝他們的關心,我是紅星機械廠出來的孩子,一定會在這裏好好勞動,不會給廠裏丟臉的。”

    說完,林念就這麼看着張海洋。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

    林唸的臉上始終帶着笑容,張海洋破天荒的竟然窘迫起來。

    但他記得自己找來的目的,到底還是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問林念:“我這次來也是受人所託,那個……那個你是不是和你們這裏的蕭嵐蕭知青產生了一些誤會?”

    “蕭嵐同志我是知道的,她這個人是有些張揚,但她人不壞……應該是說了句氣話就被呂家人給當真了……”

    “我覺得你和她之間還是不要鬧得這麼僵的好,畢竟大家都是知青……”

    林念一聽這些話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見了,她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張海洋:“所以,張同志是和那個京城來的幹部一樣,是來逼迫我的嗎?”

    “我不知道你聽到的是什麼情況,但如果你去所裏瞭解過這個案子的案情,還是要來做說客。

    那我會答應你的要求。

    因爲你救過我的命。

    這個恩情,我肯定還!”

    說完,她有些搖搖欲墜,仿若內心的信念在崩塌一樣。

    張海洋慌了。

    看着林念紅着眼眶轉身,進了牛棚關上牛棚的門:“張同志你走吧,你想讓我做什麼,我都會配合。”

    “你可以告訴大隊長,讓大隊長來通知我就好了!”

    張海洋急道:“林念,我只是來問一問這件事是不是有誤會,並沒有別的意思,真的!”

    “你不要胡思亂想。”

    “不要……不要對生活失去希望!”林念先前的話在他的腦海裏縈繞,張海洋覺得自己就像是舊社會的地主老財,幹着逼迫小姑娘的事兒。

    他懊惱極了。

    但想到蕭家的勢力,他覺得自己還是有責任好好勸勸林念,其實任何時代都是人情的社會。

    林念一個和親媽決裂了的孤女,怎麼可能跟蕭家抗衡。

    他也是爲了林念好。

    門內的林念擦乾眼淚,眼神很冷。

    救命之恩只要張海洋要,她就要還,這個沒有說頭。

    但是她也會不開心。

    沒想到她開口鋪墊了那麼多,張海洋還是沒有放棄幫蕭嵐說話。

    “再說了,冤家宜解不宜結,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林念在門內道:“張同志我會如你所願的,不過我不會原諒蕭嵐,永遠不會。”

    “我只當報你的救命之恩。”

    張海洋拍門:“林念你開門,我沒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把這件事情說開了,說開了對你也有好處的。”

    林念:“我什麼好處都不要,現在是新社會,我要什麼會自己掙。”

    “喲,這不是張大隊嗎?”

    “張大隊這是要挾恩以報啊?”

    傅秋石冷笑着走過來,他雙手插兜,斜睨着張海洋,似笑非笑的眼裏盛滿了冰碴子。

    張海洋皺眉:“傅秋石,怎麼是你?你怎麼在這兒?”

    傅秋石走到他面前,冷冷得掃了他一眼:“林念是我對象,而我在休假,你說我爲什麼在這兒?”

    張海洋震驚了,他以爲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傅秋石:“耳朵不好就去醫院看耳鼻喉科!”

    張海洋說不清這會兒心裏是什麼滋味兒,他嚴肅地警告傅秋石:“傅秋石,你在京城怎麼沾花惹草那是你的事情,但林念是個好姑娘,她喫過太多的苦,心思也單純,你不許禍害她!”

    “你要是不聽勸,我一定會告訴表……告訴傅叔叔的!”

    傅秋石面若寒霜,冰冷地嗤笑道:“張大隊,怎麼你這麼大個人了還搞告家長那一套?”

    “你想告就去告吧,那是你的自由!”

    “但林念,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張海洋氣死,他指着傅秋石:“你……”

    行吧,傅秋石不肯聽勸,他就對着門喊:“林念,你年紀還很小,不要太過於相信人,傅秋石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人,他……”

    “嘎……”門開了,林念黑着臉把傅秋石拉到自己身後,冷聲道:“張海洋同志,不管秋石哥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這樣當着面兒挑撥離間說人壞話,可見人品!”

    “你要我不計較蕭嵐的事情我已經答應了,你的目的達到了,請你離開吧!”

    張海洋臉色鐵青地看着林念像母雞護小雞似的護着傅秋石,而站在她身後的傅秋石笑得十分欠揍,後牙槽咬得額頭的青筋都蹦出來。

    好一個傅秋石,這纔多長時間,就把小姑娘騙得如此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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