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覺得張海洋這個名字就取得很靈魂。

    海洋啊。

    多麼的寬闊啊!

    她不知道怎麼評價張海洋,他壞嗎?

    倒不是。

    他不但不壞,還很熱心。

    不然也不會毫不猶豫地跳河救人。

    但不壞不代表沒缺點,比如他非常執拗,只願意相信自己認爲的真相。

    比如他沒有邊界感的好意。

    像這一次,張海洋爲什麼會出現,不用猜,一定老生常談,在得知她來傅秋石之後要痛心疾首地批評她一通。

    林念在看到張海洋的一瞬間,決定改變策略。

    用魔法打敗魔法。

    用張海洋的方式和張海洋交流。

    比如張海洋執拗地認爲傅秋石的性格有缺陷,不適合帶隊伍,甚至不適合在隊伍裏。

    並且一直勸她看清傅秋石,以及她和傅秋石之間的身份差距,然後離開傅秋石。

    那她就執拗地認爲張海洋的媽和劉婷勾結,迫害傅秋石,哄騙傅國成打壓傅秋石。

    只要他跟她提傅秋石的各種問題,她就給他提他媽和劉婷的問題。

    就看張海洋扛不扛得住。

    比如先前。

    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林念一頓輸出,是個正常人都會去想想劉婷恐怕有問題,張海洋的媽也不清白。

    劉婷有沒有問題,張海洋的媽是不是清白,林念不知道,林念也沒有下定論。

    她又不是公安和法官,要把事情查一個水落石出之後才能開口。

    她就是個小心眼兒的,護犢子的女人啊。

    闡述事實而已。

    毫無心理負擔!

    夜跑中的張海洋倒也不是扛不住,但他腦海確實是翻來覆去地重現林唸的指責和他媽氣惱發牢騷的樣子。

    “這件事我難道不生氣嗎?”

    “好好的表妹送去他家,幫着照顧梁野蘋,結果梁野蘋死了!”

    “梁野蘋死了要是劉婷動的手,她怎麼能好好地待在傅家,當局裏的人都是喫乾飯的嗎?”

    “然後,傅國成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讓劉婷不顧名聲嫁給他。”

    “他是首長,家裏不能沒有人打理我能理解,可你去外頭找人啊,你幹啥啃窩邊草啊,害得我裏外都不是人!

    我本也是一片好心,我找誰說理去!”

    “就算是劉家人不做人,一個個的全都是壞種,可是我知道什麼,我讓他們去幹壞事兒的嗎?

    我不過就是牽了條線而已!

    要劉婷真是個壞的,傅國成怎麼不跟她離婚?”

    張海洋此刻特別能理解親媽的委屈。

    現在看來,傅秋石小時候確實是受到過不公平的待遇,或許也真被劉家兄弟冤枉過,但也不一定。

    劉家兄弟這確實是罪犯,但這並不能證明他們曾經說過的話是謊話,發生過的事情是他們故意栽贓陷害。

    當事人已經死了,現在是傅秋石說什麼是什麼。

    但這些都不重要。

    他媽錢雲纓的委屈他能理解,林唸的話,其他人的眼光,也讓他感同身受了。

    錢雲纓同志不過是請梁野蘋照拂一下她進了京城歌舞團的表妹,爲了表示感謝,表妹去他家幫忙照顧梁野蘋這個孕婦,她有什麼錯?

    但是林念平靜無波的眼神,周圍那些唏噓的聲音又讓張海洋痛苦。

    一種無法辯駁的憋屈感。

    一種隨便怎麼解釋都無人相信的挫敗感。

    忽然他想到了傅秋石,傅秋石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從來不辯駁,是他默認,還是說,他也和自己一樣,無論怎麼解釋都沒有人會相信,所以就索性不解釋了?

    這一路,張海洋吹着冷風,心像是被人裝進了悶罐子裏,密不透風。

    令人窒息。

    招待所。

    曲大娘喋喋不休地抱怨:“……要不是看他是隊伍裏的人,看我不削他!”

    “這叫什麼事兒啊!”

    “就算,就算是他擔心你的安危,拍門就行了,幹啥叫抓的吼,生怕旁人不知道這屋裏的人在幹壞事兒似的!”

    “不知道他是缺心眼兒還是別有用心!”

    林念鑽進老太太的被窩,拍着她的胸口給她順氣。

    “您別生氣了,別跟他一般見識,不看別的,就看在他曾經救過我一條小命兒的份兒上,咱們不跟他一般計較。”

    老太太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她緊緊地抓着林唸的手,哽咽道:“你和秋石,你們兩個啊……還真是一對兒!”

    一個有了後爹就有後媽。

    一個有了後媽就有後爹。

    一對兒小可憐。

    還好。

    還好這兩孩子現在越來越好了!

    “快睡吧。”

    “等有了自行車,咱們還得去幫闞教授兩口看孩子呢。”

    “到時候去買點兒東西給人送去。”

    林念道:“嗯,買點兒麥乳精和糕點啥的,不過咱們不能直接就上門,還是先打聽打聽再說。”

    老太太點頭:“是,闞教授兩口子對咱們老林家有恩,咱們得把這事兒給人辦妥當了!”

    “得去瞅瞅闞娟兒的真實處境。”

    也是個好孩子,爲了爹媽去嫁給二婚男。

    哎。

    第二天一早小王就幫忙送了兩輛自行車來,曲大娘翻出來兩瓶肉醬幾包瓜子硬塞給他:“我知道你們的紀律,不許拿羣衆的一針一線,但我們不是羣衆,是軍屬。

    這是秋石那孩子讓我給你的,你不算是違反紀律!”

    小王就收下了。

    收下之後就挺開心的,一口一個大娘叫得更歡了。

    喫完早飯一個服務員小姑娘喊住了林念,拉她去一邊兒問道:“林念同志,你奶奶的刮痧技術怎麼樣?”

    林念:(o_o)?

    “我覺得很舒服。”

    服務員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可不可以請大娘幫我刮一刮啊?”

    原來是這事兒啊……

    “你等着,我去幫你問問我奶奶。”

    曲大娘有啥不可以的,她可是個熱情並且十分願意幫忙的善良老太太。

    於是,大上午的,大家又聽到林念這屋有人叫喚。

    跟眼前的殺豬聲一比,頭天林唸的動靜兒真真兒算是小的。

    還沒走的董江的戰友們就覺得不對,怎麼頭天也叫喚第二天跟着叫喚的,哪兒有刮痧連着刮兩天的?

    頭天晚上他們不會是被糊弄了吧?

    到底因爲董江的緣故,他們對張海洋同志是有濾鏡的,林念和老太太的房間再度出現這種聲音,他們就不由自主地多想了一點。

    結果沒過多久,就看到一個服務員小姑娘從屋裏出來,緊接着一個食堂大媽跑進去了,屋裏再度傳來殺豬般的慘叫聲。

    就……

    有一點點驚悚。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