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佑一邊看着安如山慌慌張張的模樣,一邊感嘆地說了一句:“安府君還真是……治民有方啊。”
安如山被押着,雖然不知道季承佑到底想要做什麼,可是事情已經發展到了現在,安如山心裏面也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到了城門口,季承佑帶着人把安如山按在了城裏的道路中間。
安如山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緊閉的徽州城大門,心跳得飛快。
季承佑就站在一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事已至此,安如山依舊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唐王這是做什麼?臣也沒有做什麼啊?怎麼……”
“噓——”
季承佑把食指豎在自己脣前,也做出一副無辜的模樣出來:“沒做什麼的話,怎麼本王的侍衛,看到了那麼多不該看的東西呢?”
直到這個時候,安如山才反應過來,面前的季承佑並不像是自己想象當中的無能之輩。
季承佑的視線看向了徽州城緊閉的大門,對一邊的近侍說道:“開門吧。”
徽州城的大門緩緩打開,陽光從打開的門灑到了街道上面,唯獨停在了安如山的膝前。
安如山看向了城門外面,一身紅衣的欽差像極了一團火,灼傷了他的眼睛。
欽差騎着高頭大馬,緩緩地來到了安如山的面前。
“安如山接旨。”
欽差的聲音格外的洪亮,迴盪在城門的門洞裏面。
安如山恍然間好像知道了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
他定定地看向了那馬背上面的欽差,隨後下意識地看向了站在一邊的季承佑。
“唐王這是要我死?”
安如山惡狠狠地盯着季承佑。
季承佑趕忙擺擺手:“不敢不敢,像安府君這樣的人,僅僅只是死的話,太便宜您嘞。”
說這話的時候,季承佑笑眯眯的,彷彿只是在和安如山探討今天的天氣怎麼樣似的語氣。
馬背上的欽差也不顧安如山知不知道接旨,直接打開了自己手裏面的卷軸,開始宣讀旨意。
“今徽州府府君安如山草菅人命,罔顧人倫,死不足惜。”
“……”
“遂剝奪官位,即刻押送回長安,聽後大理寺發落。”
“欽此——”
隨後,欽差翻身下馬,把自己手裏面的聖旨伸到了安如山的面前。
安如山看着自己面前的聖旨,險些一口氣沒有提上來。
季承佑緩緩走到了欽差的身邊:“給本王吧。”
欽差自然也是認得季承佑的,於是直接把自己手裏面的卷軸呈給了季承佑。
季承佑手裏面拿着那聖旨,站在安如山的面前:“你可認罪?”
安如山面如死灰,一時間什麼也聽不進去,什麼也說不出來。
季承佑卻是不慌不忙地踱步,垂眸盯着他:“本王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笑得頗爲親和,如果不是本王曾經親眼所見那些百姓的生活,本王也不相信,一個笑起來那麼溫良的人,竟然會是一個泯滅了人性的人。”
安如山一言不發地跪在原地。
如果不是他的兩邊被唐王的近侍夾住,恐怕早就已經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他深知自己坐下的那些事情如果真的傳出去了會變成什麼樣子,他甚至情願自己現在立刻死去,也不願意在季承佑這樣冷嘲熱諷的眼神下存活。
季承佑打開了手裏面的卷軸,繼續一句一字地念給安如山聽。
“死不足惜,聽見了嗎?這說的是你,死不足惜的人是你。”
季承佑的聲音懶懶散散的,可卻像是刀片一樣,一下一下地刺向了安如山的心肺。
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季承佑回頭看去,正好和站在水夫人身邊的宋觀南對上了視線。
他立刻走到了一邊。
安如山擡眼,他看到的不是宋觀南,而是站在正中間的水夫人。
水夫人笑意盈盈地走上前來,一巴掌就打在了安如山的臉上:“狗東西,老孃的那把刀呢?”
水夫人是鐵匠世家出身,手上的力道自然也不是小姑娘能夠比擬的。
僅僅只是一巴掌,卻是在一瞬間讓安如山的臉腫得老高。
宋觀南站在一邊,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安如山不對稱的兩邊臉,只覺得打得很是解氣。
“刀?什麼刀?”
也許是因爲臉不對稱的原因,安如山口齒不清地說着,還掙扎着,試圖想要站起身來和水夫人平視。
可他想要站起來是一回事,唐王身邊的近侍讓不讓他站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見安如山還反問自己是什麼刀,水夫人愈發生氣,又是反手給了安如山一巴掌:“少和老孃裝傻充愣,老孃的那把刀呢?”
宋觀南和季承佑聽得雲裏霧裏,顯然是不知道水夫人所說的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而跟在水夫人身後的三當家和這些“土匪”弟兄們,卻彷彿都知道是什麼一樣。
被接連打了兩巴掌,安如山頭腦發矇,也不敢在糊弄水夫人了:“刀……刀就在徽州府,我可不敢毀壞啊。”
他也看到了水夫人高高擡起的手掌。
安如山清楚地知道那把刀對於水夫人的重要性,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說,水夫人會一直打到他說爲止。
聽見安如山說出來那刀的下落,水夫人才放下了手掌。
她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盯着安如山。
空氣之中格外的寂靜,安如山戰戰兢兢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水夫人:“你不是十幾年前就走了嗎?回來做什麼?”
“自然是回來拿我的刀。”
水夫人說的理所應當。
可下一秒,一邊的季承佑就把那身穿紅衣的欽差推了出來。
欽差本來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可是當他打開季承佑塞到自己手裏面的卷軸時,眼神都亮了幾分。
“傳帝師旨意,即刻封水夫人爲徽州府君,望水府君不忘初心,予百姓休養生息,安居樂業。”
這旨意突如其來,可也算得上是衆望所歸。
見周圍的人沒有什麼反應,宋觀南帶頭先是帶頭喊了起來:“見過水府君。”
於是周圍稀稀拉拉地跪了一片人。
這下,安如山更加急切了,看着面前的水夫人:“好歹咱們也是夫妻一場,不至於……”
“有什麼不至於的?”
水夫人嗤笑着擺了擺手:“當年若不是我年少不懂事,把阿爺的寶刀賣給了你,還不至於如此的顛沛流離。”
說到這裏,水夫人伸出手,從笑意盈盈的欽差手裏面接過了這一封聖旨。
宋觀南笑眯眯的,看上去好不開心。
水雲卻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忽然間問她:“爲什麼帝師要讓我阿孃做府君?”
宋觀南笑着回答:“也許是知道你阿孃和這位安如山不對付吧。”
水雲怔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就算他是我生身父親,可他做下了這樣多的事情,早就不是人了,更不是我阿爺了。”
宋觀南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水雲,似乎是想到了當年在長安的時候,恍然間明白了爲什麼水雲從來都不會提起自己的父親。
雖然老話常說“兒不嫌母醜,子不嫌家貧”,可這樣的父親……真的會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