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偲盯着窗外,外頭樹影和光影交相打在窗戶上,幻化成一雙雙猙獰的手。
她擡起手臂,摸了摸趙薄琰的後腦。
“我想回家。”
趙薄琰動了下,“今天還不行。”
“那就明天,我不想住在醫院裏,我難受。”
趙薄琰只好答應下來,“好,我們回家掛水,我都聽你的。”
傅偲的眼裏,已經看不到他對她的好了,所有的順從和溫柔,都是帶着明確的目的性,沒有什麼比這更可怕的了。
他放在兜裏的手機在響,趙薄琰伏在她身上一動不動。
傅偲輕推他的肩膀,“你電話。”
趙薄琰的外套丟在不遠處,他走過去拿了起來。
他沒看是誰,回到傅偲的病牀邊,她目光瞥過他的手機屏幕。
是趙先生。
“家裏人要是問起,你就實話實說吧,我不想以後的日子還要假裝懷孕。”
趙薄琰接起了電話,裏頭趙先生的說話聲洪亮。
“薄琰,你們在哪?家裏怎麼沒人?”
趙薄琰疲倦至極,話自然也少。“在醫院。”
“怎麼會去醫院了?”
話到嘴邊,趙薄琰才知道這個事實他還是接受不了,每一個由他親口說出來的字,彷彿都在將他無情的凌遲。
“偲偲出事了,孩子沒保住。”
電話那頭沉默半晌,然後是一聲暴怒。
“你幹什麼喫的?一個孩子都保不住!趙薄琰,我真是高看你了!”
趙薄琰眼裏面冷冷的,嘴角勾起的弧度亦是充滿嘲諷,這位趙先生罵起別人來倒是有底氣。
這二十幾年來,要不是肖美閆手段夠高,他一個私生子都別想保住。
大太太落下的胎,請問他還數得清嗎?
“你們現在在哪?”
“華興醫院。”趙薄琰任何人都不想見,“都先別過來,偲偲情緒也不好。”
趙先生一口氣悶在喉嚨裏。
等掛了電話後,他揚起手眼看要把手機給砸了。
大太太忙勸住他,讓他消消氣,“你砸手機有什麼用,怎麼回事,什麼叫一個孩子都保不住?”
“這還需要問嗎?傅偲的孩子沒了。”
大太太明顯吃了一驚,“偲偲懷孕了?”
趙先生現在看誰都是不順眼的,他嘴角浮起冷笑,“你不是很厲害嗎?這次怎麼不行了。”
這就是她的丈夫,事事都瞞着她不說,還總是利用她的痛處來擊打她。
她當年但凡再厲害一點,還有那私生子什麼事!
但大太太喫過幾次苦頭,也算是長了教訓了。
她挽着趙先生的手臂,被他一把甩開,女人面上沒有惱怒,還是拉住他讓他坐到牀上。“我已經想明白了,正豪徹底指望不上,趙家就薄琰這麼一個孩子,爲了我們趙家,我也不會再去針對他。”
“你有這麼好的心?”
“我跟你始終是夫妻,我們是一體的。肖美閆再好,但她給不了你的東西,我能給。這麼多年她不是一直不在乎名分的嗎?那你何必爲了一個女人,犧牲那麼大呢?”
趙先生沒有說話。
大太太深知這個男人有多自私,除非是對他百分百有好處的事,要不然他不會輕易去做。
一試,果然是有大事發生。
大太太細想着今天接到的那通電話,賀佳楠的底細她已經查到了,沒什麼特殊的,唯一能引起她關注的,就是這個女生剛轉到傅偲一個班。
趙薄琰要對她下死手,那麼一種可能性很大,就是她做了什麼對傅偲不好的事。
只可惜,時間太短,她到現在都沒找到賀佳楠在哪。
也不知道給她打電話的那個女人是誰。
*
傅偲第二天就出院了。
秦謹得了消息也過來了。
趙薄琰坐在臥室的沙發上,傅偲第一句話就是:“媽,你別怪薄琰,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走路還有崴腳的時候,再說我這是防不勝防。”
這話聽了,趙薄琰更加不好受了。
秦謹沒有多一句嘴,這要是趙薄琰在外面瞎搞,那她肯定要扒掉他一層皮的,可這會看他面容憔悴,怕是心裏正煎熬的要死。
“怎麼就敢推你呢,偲偲,讓媽好好看看……”
傅偲看着秦謹眼裏的心疼,她有說不出的愧疚涌了上來。
“媽,我要抱抱。”
秦謹忙攬着女兒的肩頭,她沒有多問賀佳楠的事,既然趙薄琰在管,他總能給傅家一個交代的。
“媽好好抱抱你,我的閨女真是受罪了。”
趙薄琰始終低垂着頭,似乎從醫院回來後,他就很少再講話了。
傅偲在學校被推下樓梯的事,當時也有不少人看見。
儘管趙薄琰不讓消息傳出去,可終歸管不住所有人的嘴。
趙薄琰不讓她去學校,約莫過了一個月,實在架不住她軟磨硬泡,這才點頭。
生活似乎步入了正軌,下課的時候,孫天諭走出教室,看到傅偲一人站在欄杆前。
樓底下是來回行走的學生,傅偲微仰着頭,一棵巨大的槐樹就在教室跟前栽着,夏天的時候遮着大片的陰涼。到了那會,一幫學生都喜歡站在樹蔭底下。
“偲偲!”
她輕喊了聲,傅偲回了神,但是沒回頭。
孫天諭知道她心情肯定不好,緩不過來,“要不下課我們去逛街吧?”
“不去了。”傅偲有太多的事要做,弄得不好,是要跟趙薄琰魚死網破的。
她在學校裏跟孫天諭走得近也就算了,出了校門,她還是一個人最好,省得到時候趙薄琰遷怒到孫天諭身上。
“有些事已經過去了,你別想了。”
孫天諭抱住她的肩膀,輕拍拍。
“早就不想了,我就是在這無聊發個呆罷了。”
班裏的一名同學從樓下上來,經過傅偲身邊時,停了下腳步。
“偲偲,你男朋友來了。”
傅偲情緒很淡地應了聲,“是嗎,在哪?”
“在學校門口,看着是在等你,不過離我們放學還有一節課呢。”
“不得不說你男朋友真是帥啊,光那大長腿就有一米八吧,靠在車邊抽菸的模樣簡直是要迷死人啊。”
傅偲牽了下嘴角,可不是,這男人能迷死人,也能毒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