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魂魄已經沒救了。”

    千河根本沒給曲項活下來的機會。

    魂魄已碎,就算是能夠拼湊起來,也堅持不過一個時辰。

    更何況,他只是手裏的一枚棋子,沒用了就只能丟棄。

    “門主。”青鸞不死心,磕得越發用力,“求求您,看在我們跟在您身邊這麼久的份上,您救救曲項吧!”

    男人輕哼一聲,似有幾分嘲諷,“要不是看在你們跟我這麼久,你以爲你還能有機會跪在這裏替他求情。”

    “……”青鸞身形一震,腦袋貼在地上,沒敢在擡起來。

    男人的聲音從頭上傳來,每一個字都砸在了她的心尖上,“你跟曲項這麼多年,的確爲了長生門沒少奔波,可我也沒少給你們擦屁股,你若真想讓我幫你,也可,我可以讓他消失得快一點。”

    青鸞聞言趕忙認錯,“門主,我錯了。”

    “下去吧。”

    “是。”

    青鸞不敢有絲毫的猶豫,立即退了下去。

    回到她的房間後,將曲項的魂魄放了出來。

    其實她也知道曲項沒救了,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他就這樣沒了。

    “師弟。”

    看着眼前即將要消失的魂魄碎塊,青鸞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因爲無助於不捨,導致她一開口哽咽的音調都變了,“我該怎麼辦?這麼多年了,你我經歷了那麼多磨難,本以爲可以永遠相依爲命下去,可……可你卻……”

    如果千河沒有碎了曲項的魂,他還是可以借宿新的肉身活下去。

    可千河卻直接斷了他的後路,下手一點情面都沒留。

    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青鸞不想如此狼狽,一想到曲項要消失,她的心就跟被人撕碎了一樣。

    “你說你,明明,明明什麼都做不了,爲什麼,爲什麼還要去呢!你個笨蛋,你個蠢貨,你爲什麼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呢!”

    曲項此刻雖然要灰飛煙滅了,可他還是有魂識在地。

    青鸞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得見,聽得見,也能感知到她此刻有多麼傷心。

    他想要回應青鸞,卻開不了口。

    曲項想告訴她別哭,就算不能陪着她,他也希望她能夠跟在門主身邊,好好活下去。

    青鸞還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成了淚人。

    好像給她一個擁抱。

    只可惜,他現在真的是什麼也做不了。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被青鸞護着。

    臨了還讓她如此傷心,曲項覺得自己實在太對不起她了。

    或許是要消失了,與青鸞的那些過往就像放電影一樣在眼前閃過。

    他是侯爺與妓女所生的私生子,是見不得光的那種,因爲母親是妓女,在古代那個時候,是最讓人瞧不起的身份,更是千人枕,萬人嘗的下賤女子,但是他母親卻對他很好,並教導他要善良待人。

    可他的善良沒能換來同等的對待,母親因爲生病過世,他才被侯爺接回府裏。

    他那個時候以爲好日子來了,父親認下他,就說明他對母親是真心的,這樣的人是值得他尊敬的。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侯爺把他接回去,並非讓他認祖歸宗,只是爲了給正室兒子做練手的靶子,對外也不曾公開過他是他的兒子。

    跟母親在妓院的時候還能混個溫飽,閒暇的時候還能去跟流浪兒鬥個蟋蟀,日子過得也算是自在。

    自從跟侯爺回到了府上後,他就如同身在地獄,每天不是被打就是在被打的路上,嫡長子們惹了禍,他來背鍋,出門跟人家打羣架,打不過就把他推出去抗,每天喫不上一頓包飯,還要承受各種虐待。

    有一次侯爺的大兒子跟人家打賭輸了,懲罰是將人浸在糞水裏一天一夜。

    他不幹就被侯爺的大兒子按在地上暴揍一頓,然後將他衣服全部扒光丟進裝滿糞水的大坑裏。

    “我告訴你,最好老實的給我在裏面泡着,不然我就找人弄死你。”

    他不想死啊,他要活着,還要活出人樣來。

    這是母親臨終前的唯一遺願。

    “兒子,娘沒能給你一個好出生,是孃的錯,可是不要因爲孃的身份就自暴自棄,人活着就要活出個人樣來。”

    母親彌留之時緊緊握着他的手,叮囑他,“我死後,你父親可能會來接你回去,記得一旦被接回去,你一定要好好在他面前表現,爭取給他留個好印象,這樣你以後的路纔好走,知道嗎?”

    “我知道。”那時候的曲項才九歲,卻已經比同齡孩子要懂事許多。

    他知道母親死了,妓院這個地方也就沒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可他母親並不知道,他就算做得再好,侯爺也不會給他一個正眼,就連帶他回去的時候,也只是吩咐人將他帶回去,從頭到尾他都不曾見過他正臉長得什麼模樣,還是後來隨着侯爺的嫡長子見到了侯爺的正臉。

    是個英俊倜儻,帶着幾分溫文爾雅,母親以前總說他眉眼長得像侯爺。

    曲項在看到侯爺的正臉後,就覺得很自豪,直到後來他對侯爺失望透頂,越發地討厭他的眉眼。

    後來也不知道侯爺夫人是誰從哪裏得知消息,他是侯爺的私生子,認爲他來到府上就是臥底來的,找人將他打個半死,不管他如何解釋,侯爺夫人就是一個字都不信,從那一刻他就知道,侯爺夫人就是想要弄死他。

    “臥底”只不過是一個藉口,一個可以將他滅口的藉口。

    曲項記得那是一個夏天,他以爲自己被打死了,可在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草榻上,一個老頭子正在旁邊煎藥,外面下着大雨,雨水混着土腥氣從沒有窗戶的窗口飄進來。

    他並不認識老頭子,下意識地心生警惕。

    “不用怕孩子,我是個郎中。”老頭子解釋說:“我在採藥的時候發現了你,見你還有一口氣就把你帶回來了,孩子,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也太狠了,你身上的肋骨全都斷了,內臟還出了血,不過你這孩子運氣也是好的,碰到了我。”

    老頭子一邊對着煎藥爐扇着說,一邊熱絡地跟曲項說着話。

    眉眼間盡是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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