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你怎麼會認識許家的人？”
之前也沒聽他提起過。
秦偉天眼神變得有些幽遠，“都是陳年舊事了，沒什麼值得說的。”
秦臻臻感覺這句話裏還有深意，但也沒追問。
只是心裏仍覺得彆扭得很。
“可是外公，不管什麼理由，欺騙就是欺騙。”
如果每個人都因爲出於不得已選擇欺騙，那人跟人之間還有什麼信任可言。
秦偉天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嘆聲道：“臻臻，你是有了心結。你本身在意的並不是對方欺騙你的理由，而是欺騙你本身這件事。你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欺騙，是因爲你覺得欺騙是建立在虛僞上，爲了保護自己，你才選擇一杆子打死所有人。”
秦臻臻沒有反駁，只是抿了抿脣。
曾經她以爲自己與陸景慎關係極好，不是外人能挑撥的，可事實卻給了她響亮的一巴掌。
如今她相信許墨沉，認爲他與陸景慎不同，不會背棄自己，可他卻把把自己從頭騙到尾。
她要怎麼去接受被欺騙的事實？
秦偉天瞭解外孫女的性格，看她不說話，但眉目間的倔強卻明顯，知道她沒聽進去。
於是，又補充道：“臻臻，人活在世俗裏就會有世俗氣，沒人可以承諾永不欺騙。哪怕是你自己，也有過欺騙人的時候。
欺騙本身確實是不好，可如果這份欺騙不是出於惡意，那你可以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
這樣即使你不能接受這份理由，那你也能明白他爲什麼要欺騙你。”
秦臻臻心念微動，放在膝蓋上的手悄悄握緊。
聲音有些低。
“我問過，但他不肯說。”
秦偉天聞言，看了一眼病房外站着的高大身影，意有所指道：“他未必是不肯說，而是不知道該怎麼說。畢竟有些事涉及到他的心結，他估計是怕嚇到你。只要你們肯放下心結，好好聊一下，我想他還是願意的。”
門外，許墨沉靜默站立着。
深邃的狹眸幽暗冷鷙。
他確實如老爺子所說，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那些不堪的過去，他自己都下意識迴避。
他不敢想，臻臻知道會怎麼樣。
可老爺子的暗示很明顯。
這件事要是不解決，那他跟臻臻的關係，極有可能會到此爲止。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又等了幾分鐘，他這才推門進去。
等醫生來爲老爺子換藥時，秦臻臻與許墨沉順理成章地被老爺子趕去到了陽臺談心。
身處其中，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備。
秦臻臻與許墨沉並肩站着，遠眺藏匿在青山之外的起伏山脈。
“你還記得有一次我去蒼山找你時，身上帶着槍傷嗎？”
在秦臻臻以爲他不會開口時，許墨沉緩緩開口。
聲音低沉淡漠，沒有任何的起伏。
秦臻臻立刻就想起了那次的事，“你說，是仇家傷的。”
許墨沉沉沉吐出一口氣，肩胛慢慢沉了下去。
“其實，傷我的是我大哥。”
秦臻臻心口猛地一跳，說出了那個名字。
“許振珩？”
許墨沉不意外她知道這個名字，遲緩地點了點頭。
隨後骨節分明的長指掏出了煙盒，拿出一根菸正準備點燃。
但想到了什麼，又放棄了。
隨意地將煙隨意地把玩着。
秦臻臻注意到了他的這個動作。
徐夢媛曾經跟她說過，沒有男人不抽菸。
只是成熟的男人不會有煙癮。
他們只會在無比心煩時，抽菸發泄情緒。
“你想抽，就抽吧。”
許墨沉轉眸看着她，那雙狹眸倒映着純淨的天幕，深邃如漩渦。
像是要將她吸進去。
“不用。我既然已經做好如實以告的準備，就不會反悔。”
秦臻臻的呼吸微緊，心跳也有些亂。
但又不想被他看穿，所以把手放在欄杆上。
一邊轉移注意力，一邊放鬆心情。
緩和了幾秒後，她才鼓起勇氣問道：“你大哥，是你親大哥嗎？他爲什麼要追殺你？”
許墨沉低垂着眼瞼，遮住眼底鋪天蓋地的怒火與恨意。
“不是，他是我爸養在外面的兒子。”
聽到這個答案，秦臻臻的心裏涌出了幾分惺惺相惜來。
他們的境遇，何其相似。
“我爸從小就不喜歡我，我六歲的時候就被送到了國外。也是那一年，他就不顧我媽和爺爺奶奶的反對，把那個兒子接回了許家。
爲了不讓那個兒子受委屈，他每天都把他帶在身邊，事事都親自教導。
但我爺爺奶奶不認可那個兒子，揹着我爸把我立爲了許氏的繼承人。”
秦臻臻也是從陰謀算計裏走出來的，能料想到後面會發生什麼。
側目看向他。
那雙低垂的狹眸藏住了所有表情。
卻藏不住壓抑的呼吸與低沉嗓音裏的嘲弄。
她的心輕輕一擰。
有些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