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國興拿着新寫的字據回來了,“你看看。”

    又是徐副隊長的字跡:

    今有羊角灣生長隊邵海燕同志來李家做事賠罪,在賠罪期間,李家可用飢餓懲其過錯。其體力不支時,就是此字據結束時,也是邵家應允李家退親時。

    特立此據爲證。

    見證人之處是徐躍春的大名以及私章。

    李冬擡眼看邵國興,“簽字吧。”

    邵國興拿起鋼筆,“我的名字,我還是會寫的。”

    簽了名字後,他就把字據推給李冬。

    李冬在他那狗抓式的三個字下面寫上了lidong,還寫上了1977.5.10。

    邵國興指着她寫的問是什麼字。

    李冬拿起字據摺疊着,“拼音。”

    “你不會寫你的名字?”

    “小學沒畢業,可能是一二年級就輟學了,也可能是四五年級才輟學。”

    “那你怎麼看懂字據的?”

    “我信徐副村長。”

    “你猜我信嗎?”

    “隨你信不信。”

    李冬把字據交給李奶奶,“事情暫時定下來了,你們回吧。”

    “至於邵海燕的伙食費,到時候我會根據她吃了多少頓,再和你們結算的。”

    邵國興起身,“奶奶,我們這就走了,下次再來看您。”

    李奶奶揮揮手,“走吧,我沒事,不用來看我。”

    邵國興“……”這個李奶奶與傳說很符,完全依順李冬的喜好。

    他擡腳走出李家。

    邵母忙跟上。

    走出村頭,她就問,“大興子,這個李冬軟硬不喫,我可搞不定她。”

    邵國興轉臉對邵母說道,“不用管她,隨她怎麼折騰。”

    邵母驚訝,“你?你不回家看管她?”

    “我沒時間。”

    邵國興搖頭,“只要她嫁進邵家就行了,其他的,你隨便她怎麼着,別管她。”

    “可是……”

    邵母猶豫着問:“你,你們怎麼生娃兒?”

    邵國興不耐煩了,“她胖成那樣,我能下得了嘴嗎?”

    邵母“……”她最想知道急救時,大兒子怎麼下得去嘴的?

    可她不敢問,大兒子明顯被李冬給氣到了。

    ……

    李冬叫李位軍和劉守成把牀板擡去西屋,做邵海燕的牀。

    並催促邵海燕快點做事,豬食都晾好了,就等她來餵豬了。

    邵海燕頓了頓,“我先去拿我的包袱。”

    拿了自行車後座的包袱到了西屋,對着地上光禿禿的牀板,邵海燕不知道該怎麼辦。

    跟着進來的李冬,給劉守成拿了五毛錢,叫他去生產隊裏買些麥秸回來。

    然後叫發愣的邵海燕先去餵豬再來鋪牀。

    “噢,好。”邵海燕把包袱放在牀板上,轉身出去。

    收起了兩個網兜的李奶奶跟去看着。

    沒多會,李奶奶就喊民子給她送根竹條去後院。

    很快就傳來邵海燕的尖叫聲。

    李冬咧嘴笑,走了個李美麗,來了個邵海燕,李奶奶有出氣筒了。

    邵海燕被李位軍和李位民帶去打豬草了。

    因爲她倒豬食時,到在了豬槽外一半,豬喫不飽,下午的一頓就要提前喂。

    等劉守成抱着麥秸回來時,院門口圍了很多娃兒。

    他開口趕人,“讓開讓開,你們圍在這裏做什麼?”

    “守成哥。”

    有娃兒拉着劉守成的衣袖,“大寶姐的自行車回來了?”

    “是呀。”

    劉守成點頭,“是大興哥給送回來的。”

    大興哥一點都不可怕,因爲大寶姐不怕。

    大興哥?

    娃兒們後退一步、兩步、三步後,轉身跑了。

    慫!劉守成對着一羣小背影說了一個字,抱着麥秸進院子,“大寶姐,麥秸放哪裏?”

    “西屋牀板上。”

    “好嘞。”劉守成把麥秸扔在牀板上。

    趴在牀尾的劉彩霞伸手指着牀板叫大弟把牀板往門口挪挪。

    劉守成擺手,“挪不了,牀板剛好在門邊了。”

    劉彩霞擡頭掃視一眼房間又指着窗下的桌子說把牀板和桌子換一換。

    劉守成還是拒絕,“衝門了,大寶姐不會同意的。”

    劉彩霞沒辦法了,“那就叫她頭朝南睡,又不是堂屋,怕什麼?”

    她都頭朝南趴着了。

    ……

    割了豬草的邵海燕,進西屋鋪自己的牀板。

    聽到劉彩霞叫她頭朝南睡,她問劉彩霞爲什麼不睡牀頭?

    劉彩霞指着自己的姿勢,“我要是能亂動,我還用這麼趴着嗎?”

    邵海燕還是不同意。

    劉彩霞斜她一眼,笑道,“你不怕我半夜流口水的話,你就朝我這頭睡吧。”

    邵海燕被噁心到了,只能認慫,同意頭朝南睡。

    聽着西屋裏兩個人吵好了,李冬這纔拿着舊牀單進西屋,“牀單是給你鋪的,用你自己的衣服蓋。”

    邵海燕接了牀單,整理自己的牀。

    十幾分鍾後,原本還算整齊的麥秸,已經亂七八糟了,麥秸上的牀單更是沒理開。

    李冬就依在門邊看着,這個邵海燕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給她送來做什麼?

    送來給她教育的嗎?

    “哈哈哈。”

    劉彩霞哈哈大笑,“你是豬嗎?居然連牀都鋪不好。”

    邵海燕本就鋪牀鋪出了一肚子火,劉彩霞還敢說她是豬,她一摔牀單,指着劉彩霞說,“你個不能動的王八……”

    “餓一頓。”

    李冬冷冷的三個字,打斷了邵海燕的話。

    “憑什麼?”

    邵海燕不服,“是她先罵我是豬的。”

    “她沒有罵人。”

    李冬指着地上的牀板,“這捆麥秸給豬的話,它一兩分鐘就能整理好自己的窩了。”

    “把你和豬相提並論,那都侮辱了豬的智商。所以,她是在罵豬,罵豬不如你蠢。”

    “哈哈哈,砰砰砰!”劉彩霞拍牀板大笑。

    邵海燕氣得額頭青筋直冒,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你們,你們合起夥來欺負我。”

    李冬可不會對眼淚投降,“你沒與張麗娟合夥欺負我嗎?你沒成功,你受到懲罰了,你就可憐了是嗎?你要是成功了呢?誰可憐呢?”

    “別對我流眼淚,沒用的,從小到大,我流的眼淚能成河,誰又可憐過我?”

    說完,李冬轉身離開西屋。

    劉彩霞卻從大寶姐的背影上看到了落寞。

    她對邵海燕吼道,“滾出去做事去,豬。”

    邵海燕也在李冬的背影上看到她看不懂的東西。

    那東西讓她的心裏酸脹得難受,卻莫名地止住了淚水,聽到劉彩霞吼她,她不語,低下頭繼續整理牀板。

    “豬!”

    劉彩霞又罵了句,扭過頭,不去看她的蠢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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