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瘦弱的大頭娃兒被放在了邵家堂屋的泥土地上。

    李冬暗暗搖頭,若說邵母對自己的孩子心狠,她真看不出來。黃小娟對小花的狠,她倒是看出來了。

    一個娃兒能喫多少?邵家這麼多人都只是眼下這個時代的普通的瘦,每個人嘴裏省一口,都夠這個娃兒喫的了,卻生生把一個小娃兒給餓得像難民一樣。

    黃小娟每天在廚房裏做飯,她不信黃小娟偷不出食物來……

    “黃小娟,你趕快去弄溫水,吳嬸子,你趕快去弄糖鹽水。”

    “來了,來了。”

    邵海燕端着一個木盆進堂屋來了。

    她在廚房裏聽到大嫂訓斥二嫂時,就趕忙準備水了,只要大嫂發話了,二嫂和娘肯定得服從,因爲大嫂有的是辦法叫別人聽她的,

    “娘,你拿些糖出來。”

    邵母去東屋拿糖的時候,黃小娟在發呆,邵海燕蹲下給小花解衣服。

    邵母拿出糖來,邵海燕剛給小花解開一層衣服。

    邵母把糖塞在閨女懷裏,自己蹲下給小花解衣服,“老二家的,你給小花穿這麼多衣服做什麼?”

    黃小娟結結巴巴的,“早,早上冷。”

    李冬看了眼黃小娟,催促邵海燕趕快去衝糖鹽水。

    她自己跟在邵海燕身後,趁着邵海燕不注意,玉水瓶在手裏出現又消失。

    一條弱小的生命,就算她媽令李冬討厭,李冬也不會在人命上吝嗇。

    堂屋地上的小花,被脫得只剩下一條褲子和一個肚兜,臉上的燥紅消退了不少,呼吸也平穩了。

    邵海燕蹲下要喂小花。

    黃小娟搶了碗,“我來。”

    李冬一把搶回來,另一隻手推向黃小娟,“滾開!”

    想從她李冬手上搶功勞?做夢!

    黃小娟不設防,被李冬推倒在地。

    邵母捧着小花的頭,叫李冬喂水,李冬把碗給邵海燕,她適合做的是惡人。

    別看邵海燕這一個多月學做的只是家務活,喂小花喝水時,手不忙腳不亂,柔和又細緻,比黃小娟這個正牌娘還細心。

    小花的求生欲很強,半勺水到了嘴裏,一點沒有外流,全部嚥了下去。

    喝了幾勺水後,她就睜開了眼睛,一看到邵海燕,立刻想往後瑟縮,但身體狀況不允許。

    邵海燕又舀了半勺糖鹽水,放在小花嘴邊,哄道,“小花乖,喝水就好了。”

    小花抿着嘴,惶恐地看着邵海燕。

    黃小娟站在了邵海燕旁邊,“小花,張嘴喝水。”

    小花張嘴了。

    李冬瞪着黃小娟,“老二家的,你早上給小花喫飯喝水了嗎?”

    黃小娟一頓,她忘了給閨女喂水了。

    邵母咬牙切齒,看來真被老大家的說對了,老二家的真想弄死小花。

    “呵呵。”

    李冬冷笑,“小花爲什麼怕海燕?你對她這麼不用心,還拿她做各種藉口,她爲什麼這麼聽你的話?”

    “不會是你給她洗腦說邵家都是不喜歡她的壞人,只有你這個好人辛辛苦苦偷偷養活她吧?”

    “沒有,我沒有。”黃小娟焦急辯解着。

    黃小娟早上敢陰她,李冬就趁機還回去,

    “我來兩天了,要不是今天你必須揹她下地,我都看不到她。她是人,不是小貓小狗,不是你利用的工具。”

    “利用下地逃脫家務活,又嫌下地累,就把她帶出去整出毛病來,利用她的病來逃避家務活和下地。你到底有多狠?”

    “你看看小花的樣子,難民娃兒纔會長成這樣。她有一歲多了吧?會坐會爬嗎?”

    “這樣的娃兒帶出去,邵家名聲更臭!老三老五還能找到媳婦嗎?就算能找到,也是像我這樣名聲不好的吧?”

    “邵家四個妯娌,就只有你是個好的。這個算計,不得不說夠長遠的啊。”

    “我沒有……我沒有。”

    黃小娟記得連連擺手,眼裏是晶瑩的淚花,“大嫂,你別冤枉我。”

    “嚶嚶嚶……”

    見黃小娟哭了,小花也哭了,哭的聲音像沒滿月的小貓叫一樣。

    “我冤枉你了?”

    李冬冷笑,“那你別做昧良心的事啊。小花每天養在屋裏,誰知道你把她的喫食餵給誰了?”

    黃小娟慌忙向婆婆解釋,“娘,我喂她了,她自己不長個兒。”

    “你把菜苗捂着不見陽光試試?”李冬轉身走出堂屋。

    邵母看着李冬的背影陷入沉思。

    黃小娟還想解釋,“娘,我……”

    邵母擡起頭,“從今天起,每天把小花帶出來,放在堂屋裏我看着,你下地。”

    黃小娟一愣,隨後點頭,“我聽孃的。”

    邵母對她揮手,“那你趕快去準備洗澡水,把她給我洗乾淨了。弄得比後院的豬還髒,也不知道你是怎麼帶娃的。”

    李冬坐在牀上發呆,邵海燕跑了進來,“大嫂,大……,你怎麼哭了?”

    哭了?

    李冬擡手抹眼睛,還真的有水,“沒什麼,想起了一些往事。”

    邵海燕以爲李冬想起了失去爹孃的日子,她安慰道,“你還有李奶奶和李二姑,你還有,還有我。”

    李冬啞然失笑,目前看來,這個小姑子不是白眼狼,“我只是想起一個從小生存在孤兒院的娃兒而已。”

    “孤兒院?”邵海燕沒聽過這個詞。

    李冬道,“就是把沒有父母的孤兒養在一起,讓他們有一個家。其實在院長看不到的背後,欺辱凌霸一直都在。”

    欺辱邵海燕知道,凌霸是什麼意思?

    李冬不再給邵海燕解惑,“你找我做什麼?”

    “我……”

    邵海燕猶豫着,“我,我看小花頭髮都打結了,鹼粉洗不開……”

    “剃了,重新長。”

    “就算剃,也要洗開了吧?你,你那洗髮膏,能不能……”

    “不能!”

    邵海燕懵,大嫂不是熱心的救小花的嗎?怎麼又變了?

    李冬揮手趕人,“你去把小花喝剩下的水喝了。”

    “小花喝完了。”

    “那你走吧,別煩我。”

    回到堂屋,邵海燕道,“娘,大嫂叫把小花的頭髮剃了。”

    邵母嘀咕道,“哪有女娃兒剃光頭的?”

    邵海燕有理由,“娘,你看看小花頭上有沒有蝨子?我去李家的時候就有,我的頭上哪來的?”

    邵母一聽,頭皮發麻,“你頭上真有蝨子?”

    “是啊。”

    邵海燕點頭,“我用篦子篦下來好幾個,我被李家人嫌棄死了。”

    邵母什麼也不說了,去東屋拿了剪刀出來,親自動手剪。剪下來的頭髮還叫黃小娟給扔竈臺下面去。

    邵海燕看向黃小娟,“二嫂,不會是你傳給小花的吧?大嫂說,不講究衛生的人,纔會長蝨子。你每天還做飯給我們喫,嘔……”

    黃小娟就被婆婆命令把她住的東北間的臥室打掃一遍,被褥什麼的,都抱出來曬上。

    黃小娟“……”

    小姑子就是白眼狼,她白巴結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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