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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她會找你

    吳江聽完綠翊的話,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顧甚微,臉上帶了幾分討好,“顧大人,你說她說的是真的麼?”

    他這話一出,臉上微微有些發燙,眨眼間又釋然了。

    聖人都說了,“不恥下問”。

    既然“下問”都不恥,何況是上問呢?

    顧甚微明顯比他查案厲害多了,他有什麼好羞恥的。

    顧甚微沒有回答,只是好笑地看着他,那邊的池仵作再也忍不住,徑直地從吳江的腳背上踩過,衝着跟着吳江來的衙役罵道,“還愣着作甚?等着皇城司的把屍體擡回去麼?”

    他說着,又扭頭瞪了吳江一眼。

    “是不是真的,那不是你作爲開封府推官需要查證的事情麼?這般查案,下回你當值日日馱着一尊菩薩好了,遇到了事便燒香三柱,菩薩菩薩,兇手是哪個?豈不快哉?”

    吳江眨了眨眼睛,沉思了片刻,問道,“哪個廟裏的菩薩查案比較靈驗呢?”

    屋子裏瞬間沉默了。

    隨即池老頭兒跳起腳來,他快很準地再一次落在了吳江的腳背上,“開封府尹靈驗得很,明日伱便衝着他燒。”

    真是夭壽,讓他照看這麼一個新來的棒槌。

    池老頭兒想着,又補充道,“老夫已經驗看完畢記錄在冊,替正清公穿戴整齊,用布蓋妥了。”

    關正清一生爲民請命,百姓們提及他時皆是拱手稱上一句“正清公”。

    他說着,不管吳江的嚎叫聲,瞥了一眼顧甚微,朝着門外行走。

    顧甚微見狀,快步地跟了上去。

    即便是開封府來了官差,芙蓉巷裏依舊是歌舞昇平熱鬧非凡,那渺渺歌聲聽得人心生盪漾,神志不清。

    池仵作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樓梯的拐角處,這才停了下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顧甚微,見她面白如紙,嘴脣無甚血色,看上去一陣風來就會駕鶴西去的樣子,忍不住哼了一聲,“我就猜到你總歸是要想方設法回汴京的,沒有想到,會這麼快,而且你竟然投了張春庭。”

    “皇城司可不是那麼好待的,韓時宴也不是好惹的。他跟正清公一樣,是一沾上就甩不掉的傢伙,讓人頭疼得很,你這般擅長拿性命走獨木橋,怎地不去瓦舍的雜耍班子?”

    顧甚微聽着他不客氣的抱怨,卻是心中一暖,神色都變得柔和了起來。

    她衝着池仵作深深地彎下腰去,“大恩不言謝,三年前若非您救我,我也活不到今日。”

    池仵作無奈地搖了搖頭,“用縫死人的針胡亂縫了你,算什麼恩德?你能活着,是你自己命大。”

    他說着,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顧甚微腰間那把不起眼的黑黝黝的劍。

    “我們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真的可以麼?”

    甚微甚微,甚是塵微。

    同屍體打交道的仵作,只會使劍的江湖武夫,同那天相比,都不過是塵埃罷了。

    他還清晰的記得三年前的午夜,一個瘦小的婢女揹着血淋淋的顧甚微敲響了他的門。

    那天夜裏起了風,他住在滿是屍體的義莊裏,開門的時候聽得白燈籠呼啦作響。

    顧甚微身中數劍,全身都是血窟窿,幾乎是無進氣只出氣了。女婢比她矮小,幾乎背不動她,腳在地上拖着,鞋子早就磨掉了,露出了血淋淋的腳,像是被人拔掉了指甲蓋一般。

    他只看了一眼便斷言,這個少女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就會成爲一具屍體。

    每次案子了結,將屍體還給親人之時,他都會拿着針線幫他們縫合,穿戴齊整。

    當時他就是抱着提前幹活的心情給她縫針的。

    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顧甚微還能活下來。

    也沒有想到,她說的“拔劍問天”竟是認真的。

    <div  class="contentadv">        飛雀案涉及皇家辛祕殺威仍存,是他們這種蚍蜉絕對不可能撼動的大樹。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顧甚微笑道。

    她的目的從來都不隱藏,她就是要囂張的從每一條大街上路過,讓人一見到她就想起飛雀案。

    “你覺得綠翊說的話是真的麼?”池仵作轉移了話題,隨即他又補充道,“吳江性子跳脫,也沒怎麼辦過案子,但是他爲人正直,假以時日會是一個很好的推官。”

    顧甚微詫異池仵作會給那個二愣子這麼高的評價,她想了想說道,“這案子是吳江的,皇城司的目的不在於此。”

    皇城司是聽皇命行事,除非是官家把案子交給張春庭去查,否則按照規矩,本來這就是開封府的事。

    “剪掉關御史衣物的是她,她的供詞也沒有撒謊。因爲她父親的案子究竟是什麼,當年是不是關御史上的摺子,都是一查就清楚的事情。她如果繼續撒謊,會給自己帶來大麻煩。”

    顧甚微說着,聽着身後的傳來的腳步聲,扭頭看了過去,只見韓時宴跟了過來,正站在那裏看着她。

    顧甚微輕輕一笑,“我們皇城司要撤了,韓御史是繼續跟着開封府查案……”

    不等顧甚微說完,韓時宴便跑下了樓,打斷了她的話,“我跟着你。”

    顧甚微挑了挑眉,“池仵作把心放進肚子裏,我們皇城司不搶你們開封府的飯碗!”

    她說着,示意韓時宴跟上,到了門邊拿起了自己淌着水的油紙傘。

    她只給自己撐傘,絲毫沒有要給旁邊的韓時宴遮擋一二的意思。

    韓時宴也不在意,徑直衝進了雨中,“綠翊那裏問不出什麼來了,雖然我不明白兇手爲什麼不連帶她一起殺了,但她應該的確是沒有看到過兇手。”

    “接下來你打算去哪裏?”

    顧甚微對他可遠不如對池仵作客氣,她嘖嘖了兩聲,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韓時宴。

    “韓御史確定麼?問不出一二三來了?哎呀呀……”

    “你這個人,性格真是惡劣”,韓時宴看着一臉欠揍表情的顧甚微,認真地說道。

    顧甚微擺了擺手,“多謝誇獎,難怪皇城使從萬人之中選中了我,真是臭味相投啊!”

    韓時宴的拳頭緊了緊,“既然問得出來,你爲什麼不繼續問?”

    他的話音剛落,顧甚微卻是猛地湊了過來,他嚇了一大跳,想要躲開,整個人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般不得動彈。

    少女的呼吸一點都不如話本子上說的那般溫熱,皇城司的顧親事像是復活的女鬼一般,連呼出的氣都是帶着冷意的。

    “等她來找你的時候,記得知會我。她很痛恨皇城司,但不想在你面前留下撒謊的印象。”

    顧甚微壓低了聲音,只爲二人所聞。

    綠翊說話的時候不敢看韓時宴,對她卻是“皇城司的官老爺”這般嘲諷。

    有她在,綠翊不會說實話的,她說的話是真的,但是一定有所隱瞞。

    韓時宴只感覺頭上的雨傘只眷顧了他一下,又飛快的閃開了,像是豪商見了上門打秋風的親戚,顧甚微跑得比兔子快。

    “我如果不知會你呢?”

    顧甚微撐着傘,衝着韓時宴眨了眨眼睛,“你不會,因爲你是君子。言而無信什麼的,那是我這種小人才會做的。”

    無恥!韓時宴心道。

    “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顧甚微並不在乎韓時宴怎麼想,她加快了腳步說道,“去史家瓠羹鋪子,見見將茅廁男同關御史一起送上綠翊樓的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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