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香火不斷，閣樓淫穢漫天，宮商角徵羽爭相奪豔。
但無人看到，巷陌中白骨鋪地，哭聲連天。
經歷一次生死，楊臨心中那天真的幻想早已破滅。
功大廢理，拳大欺天。
沒有實力，那忍受的不公和人間罹難就只能自己吞嚥，至死都不會有人來可憐一句。
曾經他企圖用世人的微詞去博取同情，每年都去楊家鬧騰一番，目的就是想要讓楊家人能夠出面，救他母親出來。
可他想錯了，最後不過是換來楊宣聖設計，讓他血氣盡失，死在風雪之中。
只是他命不該絕，如今未死，還得到一場機緣。
“哈哈哈，捅破這天？殺到無人敢稱敵？好！很好。”那聲音忽然大笑起來。
“那我就給你機會。”
瞬間，楊臨眼前一沉，彷彿自己所處的時空開始扭曲，等他身影再度穩定，眼前卻已經來到一片荒蕪之地。
山河永寂，空洞和冰冷交織出一種讓人悲涼的破敗。
但在這空間的盡頭，卻是有九座通天的石碑。
每一個石碑都不朽，如同撐起這天地的亙古天垣。
“你有兩條路。”
“第一，可以去任一石碑之前求道，他們若是認可你，你會得到他們的修行之法。”
“第二條路，就是捨棄他們，在這天地之中，創造屬於你的豐碑。”
黑暗之中，那聲音如影隨形，再度出現。
楊臨眼中儘可能剋制下來，只是心中卻已經掀起驚濤駭浪。
“這石碑的傳承……是什麼存在？”楊臨問道。
“無上的存在。得到他們任何人的傳承，你都有機會攀登武道巔峯，做到你說的殺到無人敢稱敵。”黑暗中聲音迴應。
楊臨沒有說話。
他更好奇這一直和自己對話的是一種存在。
他很神祕。
自己能逆轉生死，就是他的手段，如今更是將自己帶入這迥然天地的一處空間，更是不可思議。
只是，眼前真的是無上的存在？
若是無上，他們又何須留下傳承？
心思轉動之間，楊臨問道：“所以留下傳承的人呢？”
黑暗之中沉寂，沒有了迴應。
這空寂的黑暗包裹，很冷清，那股幽冷之感侵入神魂，讓楊臨都感覺到莫名壓抑。
“他們死了！”
良久，一聲嘆息出現。
那聲音之中似飽含無奈。
楊臨劍眉一動。
“死了……無上也會死嗎？”
“這不是你該考慮的東西，不過從你接受傳承開始，將來有一天你終究會走上那一條路。只是現在，你連生死都不能自控，想那些虛無縹緲無用。”黑暗之中的聲音說道，聲音也恢復了之前的淡漠。
楊臨目光平復下來。
是啊！
自己現在連生死都還不能自控，考慮這些只是杞人憂天。
“兩條路有什麼不同？”楊臨問道。
“選擇第一條路，你可以得到他們所修法門，只要不死，將來的成就就不會比他們差。”
“第二條路存在變數，你可能達不到他們的高度，也可能會超越他們，但最大的可能是泯然衆人。”那個聲音繼續說道。
他有想到，自己若是走了他人的後路，最後的結果可能是走對方的後塵。
但他此刻心有所執。
他想將母親從無妄寺中救出來，想讓當年那些劊子手付出代價。
這已是他的執念，執念難消，他意難平。
黑暗無聲，但並沒有表態。
良久，他聲音緩緩出現：“你是第一個願意走別人後路之人。不過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我不會干涉。”
“九座石碑，你可以選擇其一。”
楊臨腳步邁開，朝着第一座石碑而去。
只是很快，楊臨就發現不對勁。
分明近在咫尺的石碑卻在他邁開步子的瞬間，化作虛無。
楊臨停下腳步，面露難色。
“他不認你！”那聲音又出現。
楊臨轉移目光，看向第二座石碑，接着就邁開腳步。
可就在他邁出腳步的下一瞬，那矗立九天之上的石碑，竟也消散。
楊臨面色不再從容，但他並沒有就此止步。
這是他此刻能抓住的改命的機會，他不會放過。
可當他再動。
第三座，第四座，第五座……
一連七座石碑逐一的開始消散，融入虛空之中，不復存在。
楊臨腳步僵硬在原地。
他緊咬牙關。
看着消失在這一片空間之中的石碑，目光閃爍。
“他們都不認你！”那聲音緊跟着出現，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彷彿是早就預料之中的事情。
“你似乎早已知道。”楊臨問道。
“當然。這些人天地無雙，每一個都是一世之尊。他們的傳承，怎麼可能這麼輕易認主。”那聲音迴應。
“那你還讓我選擇？”楊臨反問一句。
“主要是我也沒想到你這麼不堪，竟然連一個看上你的都沒有。”那聲音戲謔一聲。
楊臨：……
“不過倒是讓我有點意外，你竟然沒有表現出絕望的姿態？”黑暗中那聲音又緩緩飄落。
楊臨搖搖頭：“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會絕望，不過生死之間的明悟，讓我明白，這世上從不存在憐憫，絕望，更是自怨自艾，毫無用處。”
楊臨淡淡說道，此刻他和之前風雪之中的那個少年，早已判若兩人。
這是死了一次之後的覺悟。
他的心從死灰之中復燃，支撐他的執念是救贖和不屈，此刻又怎會因爲失落而絕望。
那聲音沉默，片刻後聲音又出現在楊臨耳中：
“不過也好，如果你走他們的路子，最大的結果還是步他們的後塵。或許他們不想你走入他們一樣的結局，所以纔要你走出自己的路。”
楊臨默然無聲，沒有迴應。
想到之前一座座聳立的不朽之碑，他心中驀然生出一個念想。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否在這空間之中留下不朽？能否蓋壓其他？
心中想着，他開口問道：“我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