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不是張太醫和張小太醫麼?怎麼?昨兒個一天也就罷了,您二位今兒個又不去那養心殿裏當值啊?”

    “老彬你這是哪裏的話?人張太醫得皇上看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連兒子都能順順利利的帶進太醫院來,是咱們這些人能比的麼?”

    “就是,人指不定明個兒就又回養心殿去了呢……”

    ……

    清晨的太醫院內,太醫張空青剛帶着自家兒子踏入院門,便聽到了一衆同僚那毫不掩飾的議論聲。

    “你們……”

    “天冬!”

    眼見自家兒子要上前與人爭論,張太醫幾乎是想也沒想便將之拉住,張天冬無奈,也只得揹着藥箱與父親回了他們專屬的藥房。

    然而這房門還未關住,二人便聽得門外傳來一陣笑聲……

    隱約間還有人說皇上這兩日找了個醫女入宮,他們父子以後怕是得坐冷板凳了。

    張天冬咬牙,可不是嘛,要不是那個醫女,他們此刻也不會出現在這太醫院裏。

    “爹,你聽聽他們都是怎麼說咱們的?皇上不是一直都很器重您麼?怎得隨便一個女人就能替了您去?”

    張天冬咬牙看着張太醫,他雖被稱爲張小太醫,但他其實已二十有八,真算不得小了。

    就是因爲算不得小,在這宮中也呆了好些年了,所以對時局的嗅覺也極其敏銳。

    就比如現在……

    皇上明顯命不久矣,朝中兩派虎視眈眈,瞧瞧外面那些人……

    以前就算仗着宮中后妃提攜,他們也不敢這般明目張膽的與他們嗆聲兒,可現在呢?

    “天冬,你小時候爹便告訴過你,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張空青將肩上藥箱放在桌子上,臉色也同時冷了下來:

    “皇上用咱們是咱們的福氣,不用咱們咱們也要心存感激。若沒有皇上當初的惻隱之心,你以爲你爹我還能活到現在?還能有你在?”

    “可是那醫女……”

    見張天冬還是不依,張空青頓時一拍桌子道:

    “什麼醫女!那是先靖遠侯府世子之妻,是昭明公主和駙馬的大嫂,是你我溜鬚拍馬都趕不上的貴人!”

    緊緊攥着手裏的藥箱揹帶,張天冬不再反駁,只是靜靜的聽着自家父親訓話,眉宇間滿是憤懣與委屈。

    到底是自家兒子,見他這樣張空青也忍不住軟下語氣道:

    “總之你別管那些人怎麼說,咱們做好自己的分內事便是了……”

    點點頭,張天冬將手中揹帶扔在桌上,丟下一句“我去處理草藥”便出了藥房。

    見張天冬風風火火的往外走,那之前帶着一衆太醫戳人脊樑骨的彬太醫也微微一笑,跟同僚打了聲招呼便跟了出去。

    白伊是在接到傳召的第二日清早入的宮,入宮後便根據盛德帝的身體情況,給對方制定了嚴格的靈果食用標準。

    別說,在白伊將靈果與各類草藥混合後,盛德帝只需喫上一顆藥丸,當日便不會再有體虛、頭暈、咳嗽、嘔吐等症狀,整個人不說神清氣爽,那也算是真真正正的回了魂兒了。

    不過即便有靈果爲藥引,他這身子想要恢復也要不短的時間。

    而爲了讓盛德帝病情漸輕又不爲旁人所察,白伊還花了一天時間挑出了好幾種改換形貌,或是會引起體虛、吐血等不適症狀的域外藥草,用於矇騙宮中其他太醫。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終於,盛德帝在鳳曦回朝的第四日重出江湖,親自主持了當日的大朝會。

    並憑藉着一炷香說不了幾句話,往外蹦兩個字兒就要咳半天,即便咳出了血,整個人彷彿下一秒就要倒下去卻就是不倒的戰績,讓一衆大臣又驚又怕又喜又憂……

    可即便如此,這位病秧子皇帝還是把該說的事兒都說完了。

    比如昭明公主賑災有功,賞黃金千兩,皇家莊子兩處,封護國公主,望其福佑大昭。

    駙馬先有協助公主賑災之功,後有守邊殺敵之榮,擢封爲大理寺少卿,直接從靠着公主喫飯的廢物駙馬,一躍成爲了從四品文官。

    寒玉關虎嘯營副將方燦通敵叛國,本該滅九族,可看在方首輔及方家先輩勞苦功高的份兒上,只誅其血脈至親。

    至於失蹤在外同樣有通敵叛國之嫌的欽差彭宦,則移交給大理寺少卿祁霄全權處理。

    大朝會本是一場朝議,可今日卻變成了盛德帝單方面的宣讀。

    在一衆朝臣眼中,無論是盛德帝對昭明公主的封賞,還是突然給予駙馬官職,甚至是一錘子打死方燦、彭宦二人的事,那都是極其不合理的。

    至少太子一脈和四皇子一脈都不想看到鳳曦二人進入權利的中心,即便只有祁霄一個人,且還只是個四品官,他們都不能忍。

    畢竟有的事一旦開了口子,後續問題就會接踵而至。

    然而沒有人敢吱聲,即便是太子鳳璟與四皇子鳳瑜也不敢。

    就皇帝這隨時可能一口氣上不來,然後直接倒在龍椅上的架勢,你別說反駁他了,你跟他多說一句話都可能有危險。

    畢竟皇帝之死不管砸誰身上,那都不是脫皮,而是拔骨抽筋。

    就算你辯解說不是你,你的政敵也能想方設法的做文章,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咳咳咳,既然諸位愛卿都無異議,那方燦一家便明日問斬,由太子、方首輔與新任大理寺少卿監斬吧。”

    眼見盛德帝佝僂着身子,由趙喜與另一名太監攙扶着往後殿去,太子鳳璟與方首輔的手幾乎是同時握緊。

    好一個監斬……

    盛德帝明知方燦是他們的人,他們原要想方設法保出來,給自家族人一些心安的人,卻故意要他們去監斬……

    是,只要他們足夠猖狂,他們也可以仗着監斬權偷樑換柱,可祁霄呢?

    這個硬塞進來的大理寺少卿要怎麼辦?

    若是以前,他們還可當這是個廢物,是個瞎子,就算他們徇私他也不敢說什麼。

    可如今明知對方率軍斬下大金萬人,腦子絕對好使,又清楚對方名爲大理寺少卿實則帝皇耳目,他們再做什麼豈不是撞在槍口上?

    這是什麼?

    是盛德帝給他們這一脈的火辣辣的一巴掌!

    “同爲兒女,父皇您怎可如此偏心鳳曦?您且看着吧,這個虧兒臣可是不會白喫的!”

    緊攥着從宮中送出的密信,鳳璟覺得母妃說的對,這有些事不能等,還是要主動出擊!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