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府城大街上,不少百姓正目光好奇的打量着一處醫館前,那被一衆家丁攔住去路的黃衣少女。

    只見少女輕紗掩面,身姿窈窕,穿着算不得雅緻,卻自有一番臨危不亂的氣度。

    再瞧瞧那雙即便蘊着怒意,卻依舊清澈乾淨的眼睛,想必其輕紗之下必有一副出挑的好樣貌。

    這人對於美好的事物總是寬容的,因此圍觀百姓中很快便有人爲少女鳴不平道:

    “這是做什麼啊?人姑娘不過入藥堂求個醫,這些人怎麼上來就攔着人不讓走呢?”

    “可不是?這般霸道的做派,也不知是哪個高門大戶。該不會是瞧着人姑娘美貌,就動了什麼歪心思吧……”

    這些人說着,目光自是落在了那幾名家丁之後,那個含笑把玩着手中山水摺扇,姿態輕浮錦袍披身的青年身上。

    此人瞧着雖也英俊,奈何眉宇間總有一絲輕蔑浪蕩之氣,自是不如那位姑娘討喜。

    何況他還是指使家丁攔人,明顯在針對那位姑娘的人。

    然而那些開口爲姑娘鳴不平的外地人看不清局勢,府城本地出來買菜逛街的百姓卻不然。

    只見他們中不少人都擡手拉住了自家外地親戚,又或是出於好心出口勸慰身旁人道:

    “自古同行是冤家,人家冤家的事兒你們湊什麼熱鬧?少說兩句吧,連當年的蘇家都得罪不起的陳家,我們算什麼東西?”

    “看見了麼?那攔路的不是別人,正是陳家三代單傳的孫少爺陳樺,陳家人的命根子!”

    “嘿,你說那被攔的?還能是誰?當然是蘇家的孫小姐蘇靜,那陳樺以前的表妹啊!”

    ……

    周圍人越聽越糊塗……

    這陳蘇兩家因着“南地第一香”的名頭,不一直是死對頭麼?

    怎麼這蘇靜又成了陳樺的表妹了?

    “還能爲何?當然是因爲這陳樺十歲前還叫蘇樺,是蘇家三代單傳的少爺啊!你說人家這是什麼命啊?他在哪家哪家便如日中天,前爹愛後爹疼的……”

    周遭百姓議論紛紛,處在包圍圈中的蘇靜眼神卻愈發的沉。

    前幾日她那大舅舅病情惡化,外婆年事已高不能四處奔走,她娘又要操持家中僅剩的一家鋪子,她便自告奮勇出來求醫。

    可俗話說得好,牆倒衆人推,蘇家鼎盛時這些人求着與他們蘇家沾邊,蘇家漸漸沒落時他們看着錢財也會笑臉相迎……

    而今蘇家老的老小的小,被陳家擠兌的連最後一間鋪子都快關門了,他們也連裝都懶得裝了。

    狗眼看人低的惡語相向,世故些的曲意逢迎,膽怯畏懼的則要麼不見要麼委婉拒絕……

    可以說只要陳家在這青州府城一日,她們蘇家便連喘口氣都不行。

    如果說陳家其他人是卑鄙無恥,那眼前的陳樺與其母雲香便只會讓她蘇靜覺得噁心。

    “靜兒,我剛剛說的話你考慮的如何了?只要你願意入我陳家爲妾,我必不會虧待你。到時候蘇家陳家便是一家,蘇家的困境還愁不能解麼?”

    執扇輕敲掌心,陳樺一雙眼睛上下打量着蘇靜,心中自有一番愜意。

    想當初他還在蘇家時便愛極了這個小表妹,那時只覺得表妹玉雪可愛,嫁出去實在可惜,還不如便宜了自己。

    而後見對方出落的亭亭玉立,無論是身段、容貌還是才華,都長在了他的心坎兒上。

    當然,以陳家現在的本事,他想要一個與蘇靜同等樣貌的妾並非難事。

    只是他好歹在蘇家過了十年,蘇家人對他也還算不錯,他若是能把蘇靜納進門,也算是解了蘇陳兩家的矛盾,蘇家也就不會這般艱難了不是?

    因此陳樺覺得這等兩全其美的好事,她蘇靜根本就不需要考慮。

    然而事實卻是蘇靜只是冷冷看着他,被面紗遮住的嘴角甚至扯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

    “入你陳家爲妾?乖乖侍奉你與你娘,日日被你們磋磨指摘,然後不得好死麼?陳樺,你的良心呢?哦,你們陳家人哪兒還有良心啊?怕都被狗吃了吧~”

    “你!”

    手中摺扇一頓,陳樺看着蘇靜的表情頓時冷了幾分。

    果然,蘇家這些蠢人若是懂得敬酒不喫喫罰酒的道理,如今也不會活的這般憋屈。

    所以他當即笑道:

    “想不到你娘整日哭哭啼啼,一副沒有骨頭的樣子,你卻是牙尖嘴利貞烈得緊。可骨頭再硬又如何,你大舅舅的命不想要了麼?”

    “陳樺,你……”

    蘇靜瞳孔一縮,“無恥”二字幾乎以到了嘴邊。

    是啊,那是她的大舅舅,一個疼愛了眼前人十年,什麼好東西都給他,深怕他受一點委屈的人。

    “蘇靜,你可想好了。以你大舅舅如今的情況別說離開青州求醫,就是有其他州的大夫願意遠道而來,他怕也等不起了吧。”

    陳樺好整以暇的看着蘇靜,英俊的臉龐上是溫柔而又可親的笑,彷彿他真的在爲蘇靜出主意,所言全是好心。

    可別說蘇靜,即便是圍觀百姓也能聽出他的話外之音。

    青州的大夫你們蘇家就別想了,而別州的大夫他們陳家雖不能全部管住,可等人來了這病人怕也沒了。

    一邊是你自己的婚事,一邊是你大舅舅的命,選吧,你自己選。

    讀出這般含義的不少百姓都攥緊了拳頭,覺得眼前這陳樺命雖好,卻也真不是個東西。

    尤其是那些知道他與蘇家關係的人,更是爲蘇家唏噓。

    可自古形勢比人強,陳家的如日中天確實讓人家有了對百姓乃至地方官員不客氣的底氣。

    人家不殺你,卻有的是方法讓你活不下去。

    所以即便在場很多人心有不忿,眼下也只能默不作聲。

    “怎麼樣?考慮好了麼?我的耐心一向有限,靜兒你是知道的,對吧?”

    一步步走到蘇靜面前,陳樺伸手便要去摘蘇靜臉上的輕紗,進而觸碰對方那張白皙細膩的臉。

    而蘇靜自己也知道,只要她不在陳樺觸碰自己之前反抗,便就是對入陳家爲妾之事的默認了。

    可她不甘心。

    她怎麼可能甘心……

    也就在這時,一道女聲不鹹不淡的闖入了人羣:

    “一個瞎了眼的蠢舅舅罷了,沒了就沒了,爲了他賠上自己的一輩子,嘖,你甘心我看着都不甘心。”

    蘇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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