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點!跑!往哪兒跑!還好你還活着啊,要不然咱們都不好給咱們知府大人交差呢!”

    明州府衙二堂,三七帶着一衆差役推攘着剛剛被捕的鄧朝東,一步步走向堂內正坐着的周治元。

    對於鄧朝東來說這一幕宛如噩夢,但對三七卻是一條通途。

    因爲身爲啞衛的他本是組織底層,死了就死了的嘍囉而已。

    可現在不一樣了,因爲他棄暗投明一路有人幫着指點方向,現在在周治元這個明面主子面前混的都快比他頭兒還得臉了。

    如今又幫對方抓住了鄧朝東這個禍首,一時間周圍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你叫三什麼七來着?算了,就叫你三七吧,你今日也不容易,就先坐旁邊休息會兒吧。”

    周治元雖對害死自己兒子的鄧朝東等人恨之入骨,可對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三七還是和顏悅色的。

    對此三七也只是點點頭,然後去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待到三七落座,周治元這纔將目光落到眼前的鄧朝東身上。

    “真該死啊!你們鄧家這羣狗可真該死啊!還我兒命來!你還我兒命來!”

    一把抓住鄧朝東的衣領,周治元恨不得現在就掐死對方。

    可他還有話要問,所以他只是拼命的搖晃鄧朝東。

    而這一幕落在暗處的鳳曦眼裏,簡直像極了那個瘋狂搖人的火柴人表情包。

    “別搖了別搖了,再搖腦花都要搖散了~”

    鳳曦在旁瞎配音,祁霄則忍俊不禁的看了她好幾眼,甚至順暢的補充道:

    “搖散了不是剛好?反正他們腦子裏裝的也都是漿糊。”

    “有道理,”鳳曦點點頭,難得讚許道:“還是你嘴比較甜。”

    祁霄:“?”

    你管這叫嘴甜?

    他倒是很想學着畫本子裏寫的,湊到眼前這隻小鳳凰面前逗逗她,問她要不要親自嘗一下。

    但很顯然,他覺得別的姑娘可能會嬌羞的看着他,又或是羞惱的瞪着他,唯獨眼前的小鳳凰……

    他覺得她可能會胡言亂語氣死他,甚至直接錘他。

    他很難,但他心甘情願,甚至還覺得這樣的日子十分有趣……

    “你笑什麼?”

    鳳曦忽然湊近祁霄,纖長睫毛微顫,一雙清澈的明眸裏泛着顯而易見的茫然。

    可這樣近距離的對視,卻讓祁霄的心猛地漏了一拍。

    最後他只能別過臉去,耳廓染上一抹可疑的薄紅道:

    “沒什麼,你就當我有病吧……”

    “原來你也有病啊?”

    鳳曦不以爲意:

    “小事,你看我不就有瘋病嘛,所以我倆一塊兒也算是避免別人遭罪了。”

    祁霄:“……”

    嗯,我有病,病名就是你啊。

    在祁霄與鳳曦瞎互動的同時,外面的周治元與鄧朝東已經吵起來了。

    沒錯,一個是因爲自己兒子的死,以及自己差點兒也去見了閻王而暴怒,另一個則是自知難逃此劫,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老師?你有當過我是你的學生麼?有當我鄧家是得用的下屬麼?”

    鄧朝東冷笑着瞪視周治元:

    “在你眼裏我是狗,我們鄧家所有人都是你的狗,你讓我們在外作威作福橫行霸道,因爲如果我們不這樣你要怎麼拿捏我們呢?我們越是如此越需要你保護,你也就越能控制住我們不是麼?”

    周治元想說鄧朝東一派胡言,可事實本來就是這樣的。

    鄧家這些年之所以能在明州橫行,靠的也都是他的支持。

    “既然知道自己是狗,那爲何不好好的當狗呢?即便是狗,本府也沒有虧待過你們吧?啊!若非你們背叛本府,投了綠林軍這樣的叛軍,本府也不會……”

    誰知周治元的話還未說完,鄧朝東便冷笑着呸了一聲:

    “不會?什麼不會?我的好老師,您不是都已經與清泉縣聯合,把咱們家和府衙的存糧勻給宋以春了麼?”

    “你什麼意思?”

    周治元大駭,鄧朝東卻笑意未減道:

    “什麼意思?用不了多久我的好老師你就要把我們一家送給宋以春,讓他隨意處置了吧?而我們鄧家能如何?我們不過是先下手爲強罷了!”

    這邊鄧朝東越說越起勁,聞言的周治元卻從腳底涼到了頭頂。

    因爲他根本不知道鄧朝東在說什麼。

    什麼糧食?

    什麼清泉縣?

    什麼宋以春?

    他之前確實計劃把宋以春逼到絕境,然後暗中拉攏對方以對付昭明公主。

    可宋以春這廝也是有能耐的,都這麼久了居然一直穩穩把持着清泉,以至於他根本就無法實行原本的計劃。

    他還等着綠林軍那邊潛入清泉打探消息,然後再進行下一步呢,這事兒怎麼就快進到他已經與宋以春聯合了?

    “喲,這個盲生他終於發現華點了~”

    鳳曦湊熱鬧般的說道。

    而這邊的周治元也再次抓住鄧朝東,一雙眼睛赤紅的逼問道:

    “什麼糧食?什麼宋以春?你把話說清楚!”

    “我的好老師,您還要裝到……”

    鄧朝東的“時候”二字還未吐出,便被周治元猙獰的表情給嚇住了。

    此時此刻他似乎也終於意識到了哪裏沒對。

    他好說也在周治元身邊待了幾年,對自己這位老師的秉性與習慣還是很瞭解的,所以他一看對方此刻的表情就知其言不似作僞。

    所以對方是真的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麼……

    怎麼會呢?

    “說!本府讓你說!”

    眼見周治元咬牙切齒,想到自己一家也可能是受了欺騙,鄧朝東終於不再冷嘲熱諷,而是將這幾日鄧家發生的事全盤托出。

    而當週治元聽到鄧寶昌奇蹟歸來,鄧家城外糧倉失竊,綠林軍五統領丁香更是直接進了鄧府,給鄧家父子擺事實講道理時,他的表情已經不能用猙獰來形容。

    “好啊!綠林軍!好你個綠林軍!來人,立刻去看看咱們府衙的糧倉!”

    說到這裏的周治元又頓了一下道:

    “不,來人把他給本府架起來,本府要帶着他親自去看看!”

    一羣人就這麼浩浩蕩蕩去了府衙糧倉,鄧朝東更是根本不需要旁人架着,十分主動的就往那邊走去。

    因爲他也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當一行人順利打開糧倉,拿着刀子一一紮向那些裝糧食的麻袋,發現裏面依舊是大米白麪時,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好你個反賊,事到臨頭居然還敢欺騙咱們大人!該殺!”

    胖師爺因爲之前不小心砸到了上官,這一路上都不怎麼敢說話,直到此刻才抓到機會上來教訓鄧朝東。

    “我沒有!我方纔之言句句屬實,那日我是跟着那名暗衛親自來看的……”

    又看了一眼眼前的一袋袋糧食,鄧朝東終於尖聲道:

    “不對,這些糧食不對,它們不是我那晚看到的那些!”

    “還敢狡辯!”

    胖師爺作勢又要上去訓斥鄧朝東,卻被一旁的周治元一個眼神制止了。

    周治元也不是什麼傻子,當即問道:

    “那夜你隨丁香的人前來,他們可有用刀劃開袋子讓你查看?劃了多少袋,想必不止一袋吧?”

    “不止,我們是隨機划過去的,當時裏面都是泥沙乾草,根本就不是什麼糧食!”

    鄧朝東的回答已經說明了他在質疑什麼,既然那晚他們曾用刀劃開過麻袋,那麼爲何他們眼前的糧食袋上並沒有破損?

    這隻能說明他們那晚劃開的糧食根本就不是眼前的糧食,又或者說是有人提前佈置過假糧,以迷惑眼前的鄧朝東。

    鄧朝東不過一介書生,這種事他做不到,但吳逵丁香等人有心騙他肯定是沒問題的。

    “他們跟你說我把糧食都給宋以春了,讓你們一家想清楚跟着誰?”

    周治元終於冷笑出聲,他說爲何今日他們還發現了鄧寶昌的屍體,這廝不該早爛在清泉縣了麼?

    如今一切都解釋的通了,這根本就是一個局,一個吳逵等人給他設好的局。

    綠林軍的人潛入清泉救回了鄧寶昌,並利用鄧寶昌接近鄧家,同時把鄧家的糧食轉移走,再換一些假糧迷惑鄧朝東,造成他周治元已經與宋以春聯合的假象。

    而鄧朝東一家爲了自保,自然而然便偏向了綠林軍……

    偏偏鄧家在他麾下效力多年,連兩個女兒都給了他們家,以至於他與勳兒都十分信任他們。

    可以說今日要不是三七,恐怕他也已經隨勳兒去了,到時他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的明州大業,便要直接便宜吳逵等人。

    他能甘心麼?

    他不能。

    莫說殺子之仇不共戴天,就憑他們想要他命這一點,他就絕不能讓他們好過!

    “不可能,這不可能!”

    眼見周治元分析清楚一切,鄧朝東原本還能因爲破罐子破摔而平穩的情緒,一下子便爆發了。

    他們是被綠林軍騙了?

    所謂的周治元與宋以春聯合都是假的?

    他們成了綠林軍的刀不說,還即將因爲對方而全家死絕……

    這樣的結果別說鄧朝東,就是周治元都有些不能接受。

    不過眼下的周治元也不想再聽鄧朝東的尖叫,直接便對一旁的胖師爺揮了揮手道:

    “帶下去吧,凌遲,讓府城裏那些有心人都看看,這便是背叛本府的下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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