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枝越想越是不安,在鬧市中馬車走的又不快,怎會撞在一起?

    她擡眼看向那輛馬車,車上沒有族徽,也沒有任何標記,什麼也看不出來,就只是一輛尋常的馬車而已。

    “大人,您怎麼傷的這麼重?”就在那時,那輛馬車的主人,也被攙扶着下了馬車。

    她隔着帷帽擡眼望去,只見那人穿着月白雲紋長衫,外面披着黑色的狐裘,鮮紅的血珠順着他的額頭往下滾落,他的半張臉都是斑駁血跡,看上去比夏令說的還要嚴重幾分。

    哪怕血跡半遮半掩,顧南枝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

    是他!

    謝逆,字,思危!

    當朝首輔,更是開國以來最年輕的首輔,長着一副謫仙的面容,看似溫潤如玉,內裏心肝肺全都是黑的,權傾朝野,心狠手辣,城府極深,令人聞風喪膽,後來更是……

    在顧南枝看來,這世上再沒有比他更可怕的人了,她心尖一顫,踉蹌朝後退了一步,撞車就撞車,爲何偏偏是他?

    夏令和秋辭皆以爲她是被謝逆臉上的血給嚇到了。

    實則她是被這個人給嚇到了。

    謝逆用手捂着額頭,血從他冷白的指縫中緩緩溢出,更顯靡麗奪目,他眼尾泛紅,像是含着揉碎了的桃花,更像是血色暈染開來,顧南枝看着他就怕。

    “你……”隔着帷帽,謝逆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聽出她嗓音發顫,他定睛看着她,喉頭一滾,寬大的衣袖下,指節捏到泛白。

    她這是……

    接下來顧南枝的話,像是一盆冷水,從他頭頂澆下,連帶着他的心都冷得發顫,她取出自己的帕子,讓夏令遞過來,嬌軟的音調彷彿輕顫的蝴蝶翅膀,帶着掩蓋不住的恐懼,“首,首輔大人,帕子是乾淨的,您先壓一壓傷口。”

    她叫他什麼?

    首輔大人……

    “多謝,夫人!”他聲線繃的很緊,短短几個字,他喉結滾了滾,像是生吞了釘子一樣,割的他心尖疼。

    顧南枝見他眼尾紅的越發厲害,嚇得後背都溼了,大奸臣這是……快要疼哭了嗎?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誰能想到他這麼大個奸佞,竟然這麼怕疼。

    她也快嚇哭了,就是爹爹見了他也得害怕,“大人,還是先去醫館看看吧!”

    大奸臣可還沒有娶親,他若是毀了容,還不得把她給抄家滅族了!爹爹和阿兄就是加在一起,也扛不住他的怒火啊!

    謝逆聽出她的害怕,他的手指緊了又緊,捏着她叫人遞來的帕子,壓在額頭上,語氣溫和,“錯不在夫人,夫人莫怕,原是我的車伕莽撞,才害得夫人受驚,還是去醫館看看比較穩妥,還請夫人移步。”

    聽了他的話,顧南枝腿軟的更厲害了,她長長的鴉羽輕顫,綴着淚珠,嗚嗚……大奸臣這是再向她道歉嗎?

    上一世,聽聞他盛怒之時,更顯溫柔,殺起人來手段越發狠辣。

    他心裏該不是已經把一百零八種酷刑過了個遍,爲她量身打造好最殘忍的死法!!!

    “不,不是大人的錯,全都是我的錯,不知大人想要什麼補償?”她手足無措盯着自己的腳尖,心裏的苦澀涌上舌尖。

    謝逆殺人從來不需要理由,只憑自己的心情。

    他都破了相,心情能好嗎?萬一再留了疤……

    想要什麼補償?

    謝逆心尖一顫,望着她的眼神格外幽深,見真的嚇到了她,他若是再多說幾句,她怕真就要嚇壞了,他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緒,淡聲道:“夫人言重了,既然夫人無礙,謝某就先告辭了。”

    見他真的轉身上了馬車,沒有殺她,更沒有找她的事,顧南枝像是踩在雲端一樣,頓時生出一種不真切的感覺來。

    等上了馬車。

    “夏令,你快掐我一把。”她端起已經涼了的茶,一飲而盡,仍心有餘悸,慌亂的抓住夏令的手,把夏令都弄迷糊了。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京都誰人不知首輔大人最是溫和了,滿朝文武對他皆是稱讚有加,就連老爺和公子都對他十分敬服,首輔大人不都說了沒事,你不用這麼害怕。”夏令和秋辭一起勸她,她睫毛輕顫,他們都說謝逆溫和,那是因爲他還沒有露出可怕那面來。

    可她知道,謝逆不是這樣的。

    他們以爲的謝逆,只是他想讓他們看到的罷了。

    她仔細回想了一番,這個時候的謝逆,還是願意裝一裝好人的。

    這麼一想,她更怕了,完了,她剛纔應該表現的鎮定一些,若是別人都沒有看穿他的真面孔,獨她一人看穿了,那她豈不是更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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