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傷痕累累的孩子,這般嘶聲力竭哀求着她。

    任誰都覺得顧南枝一定會心軟,婉兮擔憂地看着她,生怕她頭腦一熱留在這個禍害。

    裴洛白冷眼旁觀看着,也不阻止謙哥兒,他巴不得能把這個拖累甩給顧南枝。

    顧南枝居高臨下看着謙哥兒,臉上一點動容都沒有,有的只是無盡的冷漠,“謙哥兒,我不是你母親,從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謙哥兒拽着她裙襬的手一僵,他放聲痛哭起來,“母親,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把他拉開。”顧南枝冷冷叫人把他拉走。

    “母親,母親,我不管,你就是我母親,你不能不要我……”謙哥兒雖然看不見,但並不妨礙他耍少爺脾氣,他發了狠,對着霜降拳打腳踢的,霜降捱了好幾下。

    顧南枝眼神一暗,她可不慣着他。

    “啪……”她上前給了謙哥兒一巴掌,冷着眉眼,“你鬧夠了嗎?這才幾天你就忘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口口聲聲喊着我母親,若是你忘了,我不介意提醒你,江臨月纔是你的親生母親。”

    “哦!對了,今日是她斬首示衆的日子,你若真想她,還可以去見她最後一面,若是再晚,這輩子怕是見不上了。”

    謙哥兒如遭雷擊,他渾身僵硬呆在原地,他沒有想到,他都這麼求顧南枝了,衆目睽睽之下,顧南枝竟然敢不管他。

    難道她便不想博一個賢良的名聲嗎?

    “裴公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與江臨月少說也做了幾年的夫妻,可謂是恩情似海,你難道不想去送她最後一程嗎?一會我正好要去看她行刑,倒是可以捎你一程。”顧南枝好心邀請裴洛白。

    裴洛白臉色一沉,莫說見江臨月,如今提及她,他都覺得晦氣,都是這個女人害他落到今日這個下場!

    “謙哥兒走,你難道沒聽清楚嗎?人家纔不是你的母親。”他粗魯的拖起謙哥兒就走,眼底遍佈陰翳,都是江臨月那個賤人騙他,說這個孽種是他的,他才一時心軟,與她廝混在一起。

    等着吧!他一定會親手除掉這個孽種的。

    如今整個裴家已經是她了,顧南枝叫人把門上的匾額取下,然後扔進火裏。

    從此這世上再無裴家,只有顧宅。

    等衆人散了。

    婉兮眼巴巴的走到她跟前,“小姐,如今你是大魏休夫第一人,我是大魏休夫第二人,除了你怕是沒人敢收留我。”

    顧南枝好笑的看着她,“這宅子你先住着,想住到什麼時候,就住到什麼時候,我手底下還有幾個鋪子,回頭你都一一看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婉兮滿臉喜色,“那我就多謝小姐了。”

    馬上就要到午時三刻,顧南枝提着裙襬上了馬車。

    裴洛白帶着謙哥兒與趙氏無處可去,在街上漫無目的走着,他就跟過街老鼠一樣,所過之處罵聲一片。

    馬車駛過他身邊的時候,顧南枝刻意撩開車簾,“裴公子當真不去見你那嫂嫂最後一面嗎?”

    “顧南枝,你給我滾。”裴洛白惱羞成怒衝着她吼道。

    “裴公子可真是薄情寡義啊!”顧南枝給了他一個譏誚的眼神,旋即放下車簾,她不會輕易讓裴洛白死的,她要讓他嚐盡世間苦楚。

    第一步,就從被世人唾棄開始。

    等她趕到刑場的時候。

    刑場已滿是圍觀的百姓。

    “小姐,這裏也太晦氣了,我們遠遠地看一眼就好,就別往跟前湊了。”白露膽子比較小,她嚇得小臉都白了,溫聲勸着顧南枝。

    “你們若是怕了,便在馬車上等着。”她們不懂,顧南枝是一定要親眼看着,江臨月人頭落地的,否則難消她心頭之恨。

    霜降膽子大,她跟着顧南枝一起下了馬車,穿過人羣,來到刑場最前面。

    顧南枝一眼就看到江臨月,她頭髮亂糟糟的遮着臉,一身髒污的囚服,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脖子上帶着沉重的枷鎖,腳上拴着鐵鏈,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做喪家之犬。

    午時三刻一到。

    “行刑!”監斬官一聲令下。

    與她一同處斬的還有好幾個人,幾個儈子手紛紛舉起手來的屠刀。

    一道道寒光閃過。

    “噗呲……”血濺三尺,幾個血淋淋的腦袋滾落在地。

    江臨月那顆血淋淋的頭顱,一直滾到刑場邊緣,離顧南枝很近,再滾幾下子,就能到她腳邊,她目不轉睛盯着,總覺得那裏有些不對,可她又說不上來。

    “小姐,咱們回去吧!”霜降第一次見這種血腥的場面,還是被嚇到了。

    顧南枝這纔回過神來。

    已經到了午膳的時候。

    謝逆面無表情,冷眼看着滿桌子菜,就是不動筷子。

    “大人,月影衛來報,顧姑娘去過刑場之後,便回去了,想必下午才能來給大人換藥。”

    “叫人都撤了。”謝逆一聽,頓時沒了胃口,他起身就走。

    霍岑:“……”

    自從墜入愛河之後,大人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他擡頭望天,默默垂淚,顧姑娘你快點來吧!不然大人就該上房揭瓦了……

    用過午飯後,顧南枝纔來給謝逆換藥。

    她來的時候,謝逆蔫蔫的趴在榻上,像是一隻委屈大大狗狗,見她來了,才緩緩擡起頭來。

    “大人今日可覺得好些了?”她一臉關切的問道。

    謝逆眉眼溫潤,“多謝顧姑娘記掛,好了一點。”

    “我現在給大人換藥,可能有點疼,大人稍微忍耐一下。”小几上照例已經準備好換藥所需的東西,一回生二回熟,現在她已經可以熟練的給謝逆換藥了。

    等她轉過身來,謝逆已經自己解開白色的寢衣,露出背來,寬肩窄腰,他屬於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料的人,顧南枝耳根有點熱,手下動作沒停,熟練的給謝逆換着藥。

    等換完藥之後。

    “姑娘,大人還沒服藥。”霍岑立刻端着藥走上來,以前他家大人是不愛喝藥,已經夠叫人頭疼了,如今他家大人是不喝,不是顧姑娘親手喂的藥,叫人從頭疼升級到頭禿……

    “都半日了,大人還沒有喝藥嗎?”顧南枝皺着眉頭,接過霍岑遞來的藥,一本正經看着謝逆道:“大人你這樣可不行,不喝藥怎麼能好呢!”

    “嗯,你說的對,我現在就喝藥了。”謝逆眼底掠過一絲笑意,他乖覺的張開嘴,等着顧南枝投喂。

    顧南枝:“……”

    她一面喂謝逆喝藥,一面扭頭看着霍岑說道:“你家大人傷在後背,一動手怕是會扯到傷口,以後由你們喂他服藥。”

    霍岑:“……”

    關鍵他們喂的大人也不喝呀!

    等喝完藥之後,謝逆皺起眉頭,“苦!”

    顧南枝從善如流拿了一顆蜜餞,放進他嘴裏,然後扭頭囑咐霍岑,“對了,大人他怕苦,服藥之後,記得喂他一顆蜜餞。”

    霍岑:“……”

    他能說,大人他不是怕苦,只是想喫顧姑娘親手喂的蜜餞嗎?

    他敢肯定,顧姑娘就是喂大人毒藥,大人也會笑眯眯的喫下去。

    “哦!屬下曉得了。”

    喝完藥之後,見她生了離開的念頭,謝逆先發制人,“顧姑娘,我這幾日身子不便,積壓了不少公務,能勞煩姑娘幫個忙嗎?”

    “你來讀,我來說,然後再由你代筆如何?”他可真是安排的明明白白。

    顧南枝還走得了嗎?

    答案,自然是不能。

    整個下午,她都在謝逆的房中,兩個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等她回到家的時候,已是晚上。

    用過晚飯後,一陣電閃雷鳴,突然下起雨來。

    沐浴後,顧南枝躺在榻上,她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

    “轟隆……”倏的,一道驚雷落下。

    照亮了顧南枝的臉,她驀地從榻上坐了起來,她知道她遺漏什麼了。

    “快來人呀!”她光着腳就下了榻。

    “小姐你怎麼光着腳,着涼了可如何是好。”霜降推門走了進來,顧南枝一把抓住她,急不可耐道:“你快叫人去查,江臨月的屍體可還在亂葬崗。”

    她記起來了,江臨月左邊的耳朵後面,有一個類似梅花的胎記,今日她瞧得清楚,那顆頭顱上並無任何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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