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逆覺得有必要告訴顧南山一聲,權當讓他提前做個心裏準備,別的他也沒有多說。

    顧南山真的被他嚇住了。

    他說,他要逆了這天下……

    他心裏掀起一陣驚濤駭浪,直到謝逆離開後,他才緩緩回過神來,一屁股跌坐在椅子裏。

    謝逆,謝逆……

    之前他便覺得他這個名字,很是怪異,不雅不俗。

    逆這個字,着實算不上一個好字。

    跟誰家的逆子一樣!

    原來其中竟又這樣的深意。

    他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古往今來,想造反的人不少,可有幾個成功了的?失敗的下場又是什麼?

    他怎麼敢的!

    他動作粗魯,灌了一大杯茶,才漸漸平靜下來。

    謝逆的話,不停的在他耳邊迴盪。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表情依舊寡淡的很。

    他說,“這件事出我口,過你耳,到此爲止,你只當從未聽過,什麼都不知道,只需做好你的分內之事,你好,她才能好,萬一有朝一日我若是敗落,自然與你們沒有半點關係。”

    顧南山慢慢回味着他的話,他這是不想牽連他們。

    他還悟出,謝逆另一層深意來。

    他這是在變相告訴他,不肯公佈他與枝枝關係的原因。

    不是不願。

    而是不能!

    陛下給人賜婚,似乎上了癮。

    翌日,早朝,陛下又給三皇子賜了婚,是驃騎大將軍之女,比太子妃的身份還要顯赫,畢竟太子妃只是一介文官之女。

    而三皇子娶了驃騎大將軍之女,背後等於有了兵權。

    寧安宮。

    皇后得知這個消息後,發了好大的脾氣,陛下這是想做什麼?

    這些日子,他處處捧着老三母子還不夠嗎?

    驃騎大將軍手握三十萬鐵騎,他竟給老三找了一個這麼強有力的後盾,要知道就連太子手裏都沒有兵權。

    他這是想要老三取代太子的位置嗎?!

    自從太子從太極殿前摔下來,這都幾天了,陛下不僅沒有去探望過太子,也沒有派御醫去看一眼,甚至都沒有問太子一句。

    他這是在冷落太子呀!

    而且一點避諱都沒有,就這麼明擺着告訴所有人。

    皇后生出一股揮之不去的危機感,她帶着人匆匆去了東宮。

    太子已經得知這個消息,皇后來的時候,太子正在與幕僚商量此事,陛下的冷落太明顯,這幾日東宮上下人心惶惶,都在暗地裏猜測,這天可是要變了?

    皇后等了快一個時辰。

    這邊,母子二人才見面,一句話都還沒說,就收到陛下留三皇子一起用膳的消息。

    太子的臉當場就綠了,“母后,父皇這是在打孤這個太子的臉呀!他怕孤得了崔家這個助力,迫不及待將崔窈賜給謝逆,一扭頭,他又給老三找了一個這樣的岳家,這是想要他踩着孤這個太子上位。”

    殿內,只有母子兩人。

    說到這裏太子聲音一沉,音腔壓的極低,有些緊張道:“可是父皇知曉上一次的事了?”

    上一次的事,自然指的是他與皇后,準備毒殺陛下的事。

    皇后氣定神閒慢條斯理掀起眼皮子,“你當母后是廢物,那樣的事豈能留下把柄!若陛下手裏真握着什麼有用的東西,你我母子二人還能平安無事站在這裏嗎?”

    她執掌後宮多年,不知道有多少人眼饞她這個位置,她若是沒點真本事,墳頭的草都不知道換了多少茬兒了。

    太子臉色越發陰沉,“母后,父皇沒有證據,不代表他不懷疑我們,特別是父皇這些年行事越發獨斷專橫,我們不能在坐以待斃了!”

    母子兩人對視一眼,眼底的殺機一閃而逝。

    皇后勾脣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太子的手,“你是正宮嫡子,由你繼承大統,乃是順應天命,母后絕不允許任何人搶走屬於你的太子之位。”

    太子眼神陰鷙,“母后說得對,誰也別想搶走孤的東西!那些礙眼的人和東西理應除掉。”

    皇后一臉贊同,“但也不可操之過急。”

    到了晚上,宮裏又傳來消息,陛下讓三皇子留宿太極殿,陪他對弈。

    這是何等榮寵,就連太子都不曾在太極殿留宿過。

    一時間,就連諸位朝臣的心思都活絡起來。

    皇后與太子氣得連晚膳都沒有喫。

    顧南枝一整天都窩在調香室,昨晚,小侄兒被蚊子叮了幾個包,小孩子皮膚嬌嫩,今日竟腫了起來,莫說嫂嫂看了心疼,就連她看了也心疼的不得了。

    炎炎夏日,蚊蟲繁多,叫人不勝其煩,多數人家選擇薰艾來驅蟲,效果尚可,但艾草的味道過重,氣味染在衣裙上,更是難聞的很,莫說很多小孩子不喜歡,就連很多成年人都接受不了。

    她用一天的時間,研製出一款新的薰香,不僅味道清新怡人,叫人聞了只覺得通體舒暢,且驅除蚊蟲的效果,也比艾草更勝一籌。

    制好後,等她一擡頭才發現天都黑了。

    她將制的香仔細包好,叫白露給父親和嫂嫂各送了一份。

    等她從淨室出來,霜降已經給她擺好飯,她正準備用飯,沒想到阿兄竟然來了,一看他就是剛從刑部回來,顧南枝叫霜降給他添了一雙碗筷。

    用飯的時候,也不知今日這是怎麼了,阿兄神色複雜,頻頻看她,就好像她臉上長了花一樣。

    一看就是有話要說的模樣。

    顧南枝讓白露和霜降兩個人退下,她放下手裏的筷子,目不轉睛看着顧南山,“阿兄,你爲何一直這樣看着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顧南山握着筷子的手一頓,他表現的有這麼明顯嗎?

    他也就是被謝逆那番話,嚇得一夜未眠而已!

    是人都有私心,他也不例外,謝思危這人,不管待別人如何,單說他對枝枝的這份心,連他這個做阿兄的都覺得,除了他和父親,不會有人比他對枝枝更好。

    良配二字,他當之無愧。

    但前提是,他沒有生出那種謀逆的心思。

    可如今不一樣了,他註定要走一條佈滿荊棘的血腥之路,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若他失敗了,枝枝該怎麼辦?

    固然,謝逆能保全她,保全顧家,可枝枝的心至純至真,一旦動心,便如飛蛾撲火。

    倘若,他真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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