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眼淚從裴照江側臉劃過,他啞着聲音從嗓子眼擠出兩個字來,“阿姐……”

    在顧南枝眼裏他就是個孩子,她用帕子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淚,眉眼溫婉如水,“別怕!阿姐來了,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你,阿姐一定會爲你討回公道的。”

    在裴家受了那麼多年不公平的待遇,在此之前,裴照江整顆心都是冷的,可這一刻,他的心被她這句話生生給捂熱了,這是第一次,有人護着他,就連身上的傷都不覺得疼了。

    看着顧南枝臉上掩蓋不住的疲憊,他愧疚的說道:“阿姐,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大老遠跑過來。”

    “胡說,阿姐正想着來看看你。”顧南枝輕輕擁了擁他。

    這突如其來的幸福,讓裴照江整個人瞬間僵住,他怔怔的看着顧南枝,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言語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一個不能靠近,卻做夢都想着靠近的人,突然抱着他,給了他從不敢奢望的一個擁抱。

    這大抵就是幸福吧!

    裴照江再次紅了眼圈。

    不遠處,倏的探出一個腦袋來,正好看到兩人相擁的這一幕。

    顧南枝知道裴照江幾日粒米未進,她叫人在一旁架了小炭火,小火煨着雞湯,裏面加了老參與黃芪,與他的傷勢有益。

    “喝點湯再說。”見裴照江想說話,她轉身盛了一碗湯,一勺一勺遞到他嘴角。

    “好,只是辛苦阿姐了。”裴照江什麼都聽她的,她喂一勺,他就喝一勺,心裏五味雜陳,這是他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湯。

    等他把一碗湯喝完,見他精神好了些,情緒也穩定了不少,顧南枝正準備問問他具體情況,沒想到裴照江就開口了。

    少年紅着眼,“阿姐,我沒有打小抄,蔣承宗也不是我的殺的,我……”我沒有給你丟人!

    顧南枝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阿姐都知道。”

    之前那麼多酷刑,裴照江都硬抗過來,可在顧南枝面前,他像是有了依靠的孩子,突然就委屈了,他哽咽道:“那小抄上雖是我的筆記,卻不是我的寫,還有蔣承宗也不是我推到在地的,是他使勁拉扯着我,然後也不知怎的,他就突然倒在地上,頭正好磕在臺階上,”

    這些顧南枝都知道,“我聽青松說,自打你來了嶽麓書院,就進了上舍,還次次拔得頭籌?”

    裴照江臉有些紅,他微微頷首,“嗯!”

    然後急急跟顧南枝解釋,“這些都是我在裴家所學,我縮衣節食把銀錢省下來,讓青松偷偷買成書帶回來,然後夜裏揹着所有人,偷偷的學。”

    這是顧南枝沒有想到的。

    他竟然這麼上進,一個人偷偷的學,都能學的這麼好。

    那爲何前世他沒有走科舉的路子?

    若他高中狀元,以他的聰慧,再使點手段,未必不能把裴洛白給拉下來,因爲不管老夫人,還是裴家諸位族老,都希望裴家能棄武從文。

    可他卻聽從趙氏的安排,選擇經商,成了裴家所有人的錢袋子,任他們予取予求,揮霍無度。

    自她生病之後,老夫人便將掌家權收了回去,可以說後來是他一個人供養了整個侯府。

    顧南枝突然有點愧疚,她怎麼早沒有想到讓他讀書呢?

    她輕聲嘆息道:“是我疏忽了。”

    裴照江立刻反駁,“不是,阿姐已經做的很好了,在裴家時,若無阿姐庇佑,我早就死在不知道哪個冬日了。”

    顧南枝與他分析情況,“我只爲你爭取到了三日,當務之急是把真兇揪出來,你覺得誰想要對付你?”

    裴照江想不出來,“只有蔣承宗與我素來不睦,所以不管我怎麼說,他們都不相信,他的死與我無關。”

    顧南枝換了個問法,“你沒有去上舍之前,誰是上舍學業最好的人?”

    這個裴照江知道,“聶鈞。”

    顧南枝心裏有個大膽的猜測,蔣承宗是與他不睦,可聶鈞心裏就沒有其他想法嗎?

    有種人自以爲是這世上最優秀的人,根本容不得其他人壓他一頭。

    她已經叫玲瓏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裴照江剛死裏逃生,眼見他精神不濟,顧南枝替他提了提身上的薄毯,輕聲道:“阿姐在這裏陪你,撐不住就睡吧!等你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裴照江聽話的閉上眼睛,片刻便沉沉睡去。

    當日,上舍所有人都在,查起來頗費功夫。

    直到天光大亮,玲瓏纔回來,見她忙活了一夜,臉上不見一點疲憊,反而一副滿面春風的模樣,顧南枝就知道她定是有所收穫,收穫還不小。

    果然如此。

    玲瓏迫不及待道:“姑娘,你教給我的法子可真好用,遺憾的是你沒有親眼看到。”

    顧南枝嘴角上揚,“這麼說你已經知道真兇是誰了?”

    玲瓏衝她眨了眨眼。

    顧南枝立刻起身說道:“叫人通知知州大人,今日就重新審理此案。”

    程遠收到消息的時候,人都是懵的,華陽縣主這麼厲害的嗎?一天的時間都不到就找到真兇了。

    因爲心裏裝着事,又記掛着顧南枝,裴照江只睡了不到一個時辰,當顧南枝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的時候,他整個人也是傻呆呆的,好一會纔回過神來。

    顧南枝已經叫人告訴程遠,將上舍所有學子,全都傳喚到府衙。

    裴照江是被人擡上來的。

    等他們到的時候,公堂上已滿是上舍的學子,見到裴照江所有人皆是退避三舍。

    聶鈞站在一衆學子之首。

    玲瓏站在顧南枝身旁,衝着她使了個眼色。

    顧南枝心領神會,她眸色淡淡,一一從所有學子身上掃過,不經意間多看了聶鈞一眼。

    隨着驚堂木落下。

    程遠滿是威嚴的聲音響起,“升堂!”

    一衆學子立刻大聲嚷嚷起來,“大人這是何故?此案分明已經查得清清楚楚,我們都親眼看見,就是裴照江害死蔣承宗的,此案沒有一點懸念,爲什麼不能結案?就因爲來了一個什麼縣主給裴照江撐腰嗎?”

    “對,我們不服,縣主又如何?此案已定,她有什麼資格插手,難道她想仗勢欺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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