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念念不動了，黎月擰眉，循着念念的視線看過去。
站在門口的，是風塵僕僕的厲景川。
他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回來的。
男人身上原本應該筆挺的黑色西裝有些皺了，頭髮也有些凌亂。
可這樣的他，身上卻散發着成熟男人特有的男人味。
黎月注意到，他手裏拎着一個小小的箱子。
那箱子有些眼熟，但她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見過了。
“爹地，你去哪了呀？”
念念乖乖巧巧地將手裏的碗筷放下，小短腿跑到廚房去，笨拙地盛了一碗飯端了出來，“你回來的剛好哦，我們一起喫一頓最後的午餐吧。”
說完，小丫頭又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不是最後的午餐，是小阿姨離開之前的最後一頓午餐。”
“嗯。”
男人淡漠地看了黎月一眼，將箱子放下，動作粗魯地扯開領帶，將外套扔在了衣帽架上。
他挽起白色襯衫的袖子，拎着箱子大步地走了過來。
這時，黎月才發現，他不光外套有了褶皺，連身上的白襯衫，都沾染了灰色的塵埃。
不是普通的污漬，而是那種塵封了很久的灰塵。
她擰眉，想問他去哪了，但忍住了。
她又不是他的誰，他去哪了，和她根本就沒關係。
“爹地，這是什麼啊？”
念念皺眉看着厲景川拎着的小箱子。
厲景川動作輕柔地將箱子放到茶几上，“是你今晚要穿的裙子。”
念念不解，“可是今晚要穿的裙子，小阿姨昨天已經帶我買好了啊。”
她們出去買衣服的時候，還碰見了外婆呢。
“之前爹地只想着讓你穿得隆重一點，但昨晚，我忽然想到了你應該穿這條。”
說完，男人將箱子打開。
箱子裏面，安安靜靜地躺着一件嶄新的女孩的裙子。
這是一條粉紅色的中式小裙子。
裙子是手工縫製的，每一處針腳和細節，都處理地近乎完美。
念念睜大了眼睛湊過去，“哇！”
好漂亮！
比昨天媽咪帶她去商場試的那幾套小禮服都漂亮！
念念激動地想要用手去碰，卻又不敢。
“爹地，這是哪裏來的啊？”
看着她單純的小臉，厲景川的心裏軟了下來。
他擡手，寵溺地揉着她的小腦袋，“是爹地去了青城，在你媽咪以前住過的地方找到的。”
“啪嗒”
黎月手裏的筷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厲景川瞥了她一眼，並沒有在意她這不同尋常的反應，“昨晚，我忽然想起來，你媽咪在和我結婚之前，曾經幻想過我們會生下一個女兒。”
“所以她在準備婚禮的空檔兒，畫下了圖紙，自學了裁縫，親自做了這條小裙子。”
黎月坐在椅子上，渾身僵硬。
怪不得她覺得厲景川拎着的那個箱子眼熟。
原來，這箱子是她曾經裝着圖紙和裙子的箱子。
當初結婚的時候，她本來是想將這條小女孩的裙子帶到藍灣別墅的。
可在收拾行李的時候，顧曉柔說這裙子太土太俗了，厲景川的孩子，身份必定是高貴的，不會穿這種裙子的。
時間過得太久了。
連她自己都忘記了，自己曾經還親手做過這樣的一條裙子。
她想起當初做裙子的時候的她。
那個時候的顧黎月，滿心滿眼都是以後和厲景川的幸福生活。
她以爲嫁給了他，她就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結果呢……
現實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差點讓她沒了命。
“小阿姨。”
耳邊小丫頭乖巧的聲音將黎月的思緒拉了回來。
念念穿着那件小裙子站在她面前，小丫頭高興地拉着裙襬，笑得眉眼彎彎，“我好看嗎？”
面前的女兒，和記憶中她曾經預想的畫面重疊在一起。
黎月的心臟像是被什麼狠狠地擊中了一般。
她強忍住奪眶的淚水，強忍着想上去抱住念念的衝動。
女人吸了吸鼻子，笑着，“很好看。”
“那今晚就穿着這件了！”
念念興奮地扯着裙襬在客廳中央轉圈圈，“穿着媽咪給我親手做的裙子，參加爹地家的親人的晚宴。”
“念念好開心啊！”
看着她天真可愛的樣子，厲景川一直緊皺着的眉頭也漸漸地舒展開來了。
男人去洗手間洗了手，在黎月面前坐下，動作優雅地端起碗開始喫飯。
念念興奮地讓傭人搬來了巨大的鏡子，小小的身子激動地換着角度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好看吧？”
見黎月一直盯着念念看，厲景川淡笑着開口問道。
女人點了點頭。
“我太太的眼光一直不錯。”
黎月的呼吸微微一滯。
下一秒，她擡起頭來，目光淡漠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爲什麼忽然想到要讓念念穿這條裙子？”
明明一天前，他還讓她帶着念念去商場去選禮服。
她以前在青城的房子，距離榕城有幾百公里，一個來回起碼要十多個小時。
看他風塵僕僕的樣子，應該是凌晨就出發去了青城，拿了裙子直接返回來的。
厲景川滿眼都是念念乖巧的樣子，“因爲忽然想到，今天晚上，如果我在晚宴上宣佈念念的身份，顧黎月應該看得見。”
說完，他苦笑一聲，“既然她能看到，我就希望，她能看到念念穿這件衣服。”
“一來，是滿足她當一年的一個小幻想和小執着。”
“二來……”
男人嘆了口氣，“也希望她看到念念穿這條裙子之後，能感受到，我其實記得住她對我說過的很多話，我的心裏，是有她的。”
黎月的心臟微微地一冷，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原來，他讓念念穿這條裙子去參加晚宴，是有目的的。
他想引她出現。
想讓她誤以爲他對她情根深種。
這男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冷靜，無情。
想到這裏，她再看一眼還在興奮地試着裙子的念念，脣邊揚起一抹苦笑，“念念雖然才六歲，但她也不是什麼都不懂。”
“如果她知道你利用她，她會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