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川在手術室裏搶救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晨四點，他被從手術室裏推出來的時候，人還處於昏迷狀態。
黎月已經一整夜沒睡了。
等他脫離危險被送到病房之後，她依然守在他的病牀前，片刻都不肯離開。
白洛勸了她幾次讓她去休息，都被她拒絕了。
“厲景川。”
她握住他的手，聲音沙啞微弱：
“我曾經以爲……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之外再也沒有人能像我這樣關心孩子們。”
“我沒想到……”
她一直埋怨的，那個絕情冷漠，毫無人性的厲景川……
會默默地在背後爲她，爲孩子們做那麼多的事情。
她不理解，不清楚，只會誤解他，責怪他，將他想象成十惡不赦的壞人。
所以作爲懲罰，她要守在他身邊，片刻也不能離開。
她希望他醒來的時候，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她。
聽到的第一句話，是她的歉意。
否則的話，她連自己的良心這一關，都過不去。
上午十點，白洛將雲默和念念帶了過來。
念念看到昏迷不醒的厲景川，眼淚忍不住地一個勁兒往下掉：
“都怪我，都怪我！”
“如果不是念念堅持要用和大哥失蹤的方式吸引媽咪到海灘去，昨晚就不會那樣了！”
“爹地也不會一個人難受地在海灘看煙花，最後受傷！”
“都是念唸的錯！”
“昨天念念在策劃的時候，爹地就說過，媽咪把我和大哥看的太重要了，不能隨便開失蹤這種玩笑的。”
“他說媽咪會生氣。”
“但是念念覺得，媽咪就算生氣的話，在看到我們給她準備的生日會驚喜，肯定也會瞬間消氣的。”
說完，小丫頭滿臉淚痕地擡起頭看着黎月：
“媽咪，你真的不要責怪爹地了，是念念不好。”
“昨天的策劃是我做的，是我堅持的，爹地其實他很在意你的感受……”
“但是他也受不了我哭鬧，所以才……”
黎月咬住脣，一隻手默默地揉了揉念念的發頂，另一隻手緊緊地握住厲景川。
昨天墨青澤說，她其實一點都不瞭解厲景川。
她當時還反駁說，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瞭解厲景川。
直到現在……
她才發覺，自己似乎真的不夠了解厲景川。
不瞭解他對自己和孩子們的珍視，更不明白，他有多瞭解自己，多爲自己着想。
一直以來，她都以爲他在撒謊，在騙她，在爲他自己的冷漠無情找藉口。
現在她才知道，她大錯特錯。
“白洛叔叔。”
一直在一旁一言不發的雲默嘆了口氣，擡起頭看着白洛的臉：
“我早上的時候就跟你說過，要你派人去查一下海灘的監控，你查到了嗎？”
白洛頓了頓，下意識地看了黎月一眼：
“查……是查到了。”
雲默擰眉，“那有查到傷害爹地的人是誰嗎？”
之前他查過沿海公路上的監控，卻只能看到幾輛車子而已，根本看不清車裏的人。
海灘那邊的商戶門前都有監控，但基本都沒有連接網絡，需要白洛派人挨家挨戶地查。
在得到黎月的眼神示意之後，白洛輕咳了一聲，“沒有。”
兩個大人的反應，雲默全都看在了眼裏。
小傢伙的眉頭微微地擰了起來。
“是……”
他遲疑着開口：
“是有什麼我和念念不能知道的嗎？”
白洛一頓，連忙搖頭，“沒，沒有！”
看着自家兒子疑惑的模樣，黎月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有的時候，小孩子太聰明瞭，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深呼了一口氣，擡手揉了揉雲默的腦袋：
“關於刺傷厲景川的人是誰這件事，我和白洛會調查，同時也要等他醒過來了，親自和我們說。”
“你現在要做的，不是調查這些事情，而是好好照顧妹妹。”
雲默抿脣，轉眸看了一眼眼睛已經完全哭腫了的念念。
小傢伙嘆了口氣，心知自己在黎月白洛這裏是問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了。
於是他從椅子上跳下來，伸出手去握住了念念的手，“我們回家吧。”
念念嗓子都哭得啞了，她拼命地搖頭：
“我不要！”
“我要和媽咪一起在這裏守着爹地！”
“我……”
“念念！”
雲默一臉嚴肅地打斷了念念的哭訴：
“媽咪在這裏守着已經很辛苦了，你留在這裏，不但幫不上忙，還會讓媽咪不得不分心出來照顧你。”
“你如果病倒了，媽咪會更難受，而且也不能讓厲景川先生有一點點的好轉。”
“跟我回去。”
念念很少看到大哥這麼嚴肅的模樣。
她咬住脣，到底還是止住了哭聲，委委屈屈地伸出手抓住雲默的手臂：
“那……念念跟你回去。”
“嗯。”
雲默淡淡地應了一聲之後，又轉頭看了黎月一眼，“雖然我才六歲，但是我已經很懂事了。”
“我希望媽咪你能把我們當成大人一樣，有事情就和我們分享，不要藏着掖着。”
說完，他拉着念念，大步地離開。
黎月坐在椅子上，看着兒子和女兒離開的背影，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等兩個小傢伙上了電梯，白洛才終於長舒了一口氣，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太太，其實監控……已經查到了。”
黎月咬住脣，轉眸認真地看了白洛一眼，“是雲嶼嗎？”
白洛怔了一瞬之後，沉沉地點了點頭，“是的。”
“只有他……接近過先生。”
“監控沒有拍到先生那邊的具體情況，但是……在您趕到之前，只有他一個人接近過先生。”
說着，白洛嘆了口氣，“雲嶼小少爺這是怎麼了？”
“以前他在先生身邊的時候，和先生的關係其實還算不錯的，怎麼會……”
黎月握着厲景川的手，看着他那張冷峻線條勾勒出來的臉，沉沉地嘆了口氣：
“雲嶼他……”
“關於過去的事情，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但不記得他們了，還把顧曉柔當成了親人。
黎月相信，昨晚就算真的是雲嶼傷了厲景川的話……
應該也是被逼無奈，絕對不會是他的本意。
她的孩子，她最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