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臣服

    7月20日,1978年高考開始,爲期兩天。

    這次是全面恢復高考。

    77年的高考,十月份下的通知,十二月考試,過於倉促,許多方面來不及正規化。

    有些地區甚至沒考。

    今年就不同。

    全國統一考試,由教育中樞組織命題,各階層有條不紊地推進,早已籌備妥當。

    不過呢,最後還是整出點問題。

    無他,報考人數實在太多。

    擴招之聲響徹全國,受壓力,以首都爲首的各大型城市,陸續調整分數線——

    嚴格意義來說,這纔是大學擴招史上的第一次。

    已是夜晚八時許。

    這人!

    “我模具沒了。”

    這年頭,看病幾乎不花錢。

    這就有點超出李建昆認知了。

    可別以爲赤腳醫生是個貶義詞,這年頭特受人尊敬。

    一種很常見的心臟病,當然也要看程度,如果是重度,擱這年頭,哎,不好說。

    李建昆蹙眉,上下審視着他,倒不像假話。

    此刻在陳亞軍眼中,對面那個帥氣小夥,全身似在散發光芒。

    李建昆不得不把被單當窗簾使,遮住窗戶,可這麼一遮吧,半點風無。

    喲!

    這不是陳騷包嗎?

    遂打發小跟班抱着東西先進,自個踱步走過去,往牆邊一蹲。

    “打住!”

    “彪子,你是不是有3個模具?”

    離區政府不遠,有條南大街。

    金彪蹭站起,瞪眼道:“想都別想,兄弟歸兄弟,但你不能陷我於不仁不義!”

    也就是說,實際所有人都是自利的。

    李建昆嘀嘀咕咕,宿舍就他一個,老高照舊圖書館蹲,風雨無阻。

    跟哥們賣慘啊?

    以前聊天時,陳亞軍跟他講過,一個十來歲的可愛姑娘。

    如果是職工家屬,則須支付50%。

    這一片擱過去,屬於富人區,四合院不少。

    “建昆,是我。”

    但自利,並不等於自私。

    陳亞軍涕淚縱橫,低沉嘶吼。

    舉個例子:虔誠教徒受到感化,充滿了行善的願望,他人得到救助深感幸福的時候,他也會覺得幸福。

    傻缺一個!

    有肉給你換啊,肯定是換個什麼人工瓣,類似心臟支架。

    那不地道。

    金彪剛放工回來,瞅着入院的大門根子旁,蹲着一人,定眼望去。

    藥基本是自採的草藥,頂多收5分錢掛號費。

    嘖嘖,這態度,差點就信了。

    <div  class="contentadv">        李建昆腦子一轉,哦懂了!

    買賣出了岔子。

    “啪!”

    有些生這貨的氣。

    李建昆最近心情特好,知道燕園很快就要真正熱鬧起來。

    看厚度,錯不了,整整……一千元!

    各地方標準大差不差,基本就是一角錢掛號費,看病不花錢,住院和拿藥只需要付5%的費用。

    小單位即便沒有醫院,麻煩點去外面醫院,頂多費用先墊,回單位一樣能報銷。

    有道是“赤腳醫生向陽花,貧下中農人人誇;一根銀針治百病,一顆紅心暖千家”。

    你猜怎麼着?

    大病上公社衛生所,同樣是5分錢掛號費,其他費用大隊出具證明,不弔針一般全報銷,吊針就另付5分。

    當真正邁入經濟學的門檻,李建昆覺得……

    自己明明剛背叛他……他還……

    如今格局都破了,牆上怎麼方便怎麼開門,多數變成大雜院。

    縣醫院,沒點門路,難!

    摸出一物,扔過去。

    李建昆沉默少許,轉身,摸過掛在牀檔子上的解放包。

    得虧地方生得好。

    否則就是他日金雞影帝。

    李建昆打斷他,道:“就算這樣,住院也要不了幾個錢吧,你賺的還不夠?”

    城鎮有公費醫療,大國營單位幾乎家家開醫院,職工生病,主管部門開個“記賬單”,去醫院掛賬就行。

    “查出來,有,有心臟病!二尖瓣反流。我天哪,這麼小的孩子,賊老天不長眼啊!”

    李建昆眼珠一瞪,臥槽玩這套?

    宿舍門口,陳亞軍跪得那叫一干脆。

    當然更大的病,通常就沒轍了。

    沒門!

    “……”

    經濟學往大了說,是“經世濟民之學”,往小了說是“經濟實惠之學”。

    李建昆無喜無悲道。

    這輩子所有震撼加一起,都抵不上這一刻。

    農村有合作醫療,大隊統一繳納,小病不出戶,赤腳醫生隨叫隨到。

    豁!

    那學習慾望,看着都怕!

    門口傳來腳步聲,正畫照片的李建昆頭也不擡,道:“陳大強,老子沒煙,滾!”

    “有病就治,這病我聽說過,又不是絕症。”

    誒這聲兒?

    狗日的!嚇老子一跳。

    “拿去給孩子治病。”

    “噗通!”

    全是七八九十高齡,生龍活虎的老爺子!

    經濟學中實際還包含不少哲學。

    “我家出事了,後面估計要很多很多錢,我不能沒活幹!”

    ——

    上午,日頭過於燦爛。

    神聖不可褻瀆。

    李建昆側頭,呦嗬,叛將還敢登門?

    當老子的刀不利乎!

    突然就樸素了,蔫頭耷腦的模樣。

    陳亞軍鋼牙緊咬,淚如雨落,在心中立下一個永不敢毀的毒誓——

    陳亞軍搭眼一瞅,渾身似遭雷擊,猛地顫抖一下。

    尋思得去買臺電風扇,哎,想起老王小王了,也有點想家。

    學習學習,收穫不小。

    一言以蔽之。

    “建昆,再給次機會行嗎?我……”

    嗯,最近又淘到兩本。

    我們每個人,都是不懈追求自身最大滿足的理性的人。

    悶死個人!

    “你等等。”

    阿彪同志家,便住在其中一個大雜院裏。

    天哪!

    也不吭聲。

    人羨慕。

    “行吧,我原諒你了,你走吧,道不同不相爲謀,咱倆沒啥好談的。”

    比如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的一個概念,理性經濟人——

    悔!

    悔到腸子都青了。

    淚水不自覺再次噙滿眼眶。

    “建昆,我陳亞軍這輩子命都給你!”

    幸虧隔壁左右沒人,有也找地方避暑去了,不然非引發圍觀。

    咱年輕氣盛,犯點小錯情有可原,但不能在大是大非上不講原則。

    陳亞軍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我家就我大哥一人有編制,還是個很小的單位,我大嫂在街道勞動處做手工,不滿足雙職工條件,連50%都報不了。

    1925年諾貝爾文學獎的獲得者,對,文學獎。

    “我家不達標啊!”

    全家死絕!

    李建昆40米大刀已經舉起,這貨搶先開口,道:“建昆,我錯了,我白眼狼,我忘恩負義,我對不起伱!”

    攏共招生40.2萬。

    陳亞軍踱步走近,忽九十度鞠躬。

    頂大個老爺們,一下就灑了貓尿。

    暑期沒課,小日子過得挺悠閒,每日上班樣,花八個鍾畫照片,其餘時間鍛鍊鍛鍊身體,看看經濟學著作。

    學這玩意能長壽!

    當下的經濟學權威,像什麼漂亮國的加爾佈雷斯、弗裏德曼和保羅·斯威齊,咱們國的薛暮喬、陳岱蓀和孫治芳,等等。

    畢竟前世這個年代,家裏人身體倍兒棒,醫院都很少進。

    “建昆,買賣出岔子了,模具毀了……”

    “已經在協和了,醫生說情況很嚴重,至少要做兩次手術,還要看情況,就是說,接下來要長期住院,我,我,我想攢醫藥費。

    當然這是後話。

    肖伯納說“經濟學是一門使人生幸福的藝術。”

    “明兒去趟郵局吧,寫封信給彪子,讓他拿回家念念,再寄點錢。”

    誒!

    有點意思啊!

    ——

    海淀,洩水湖畔。

    那是,一沓嶄新大團結,拿根橡皮筋箍着。

    “說要換瓣,換塊肉啊,天知道要花多少錢!”

    李建昆懶得鳥他,那又如何,怪我嘍?

    “當時動靜不小,我侄女昏倒了,還以爲被嚇到,送醫院……嗚嗚~”

    “我要你命幹鳥,自個留着吧,這跟你沒關係,爲孩子,麻溜走人。”

    “我……”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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