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先找個落腳的地方。”
李建昆一聲吆喝。
三十萬人民幣,他可沒指望一天之內能兌完,行李包都帶着。中英街外面有好幾片民宅,來時已經觀察過。
熊大見此,趕忙湊上來。
“害,走啥走啊,我家不就是現成的落腳地方?”
李雲裳到現在都以爲他是個老實人,甜甜一笑,“住得下我們這麼多人嗎?”
“姑娘,你們一支部隊樣,擱誰家也不好住啊,男的打地鋪唄,你們兩位姑娘,我給安排一間乾淨利落的好房間。”
“建昆?”
李建昆斜睨向熊大,瞅着他也就坑人的這點膽。
看着老太太不敢吱聲,向裏屋走去,李建昆微微蹙眉。李雲裳亦然,她突然後悔來這裏住了。
這時,三個穿藏青色制服的大檐帽,進入眼簾。
“老林,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文言文了解一下。
緊接着,在林敬民呆滯的雙眼中,出現這樣一幕:
建昆和老外大檐帽,操着聽不懂的鳥語,談笑風生,去到右側的一條小巷子裏,背對着他們。
不過李建昆自然分得清,老林這是忠言逆耳。
那邊的體制腐朽,後世的人但凡看過幾部港片,心裏也有數。
“你年輕有爲,難免有些心氣兒,這很正常,卻不是好事。我是過來人,這種性子不改,早晚要喫苦頭的,還是腳踏實地點好,糟心事能免則免。”
“噢我的朋友,這怎麼好意思。”
唯有大家共同遵守,纔能有錢一起賺。
小兩層,長條形的騎樓,樓下特別適合做商鋪。現在弄成堂屋,裏頭坐着一位精神頭不錯的老太太,懷裏放着小簸箕,正在做針線活。
“你講。”
“不關你事,你去後屋待着!”
這半條中英街隨他們晃盪,不可能有人低於30:100的匯率兌給他們。
背在身後的手拿到身前,扣在腰間武裝帶上,擺出一副阿sir該有的造型,詢問他是否遇到麻煩。
李建昆見他一臉鬱悶,知道現在說啥也沒用,自顧自四下踅摸起來,眼神聚焦在那些港城居民身上。
白人阿sir笑眯眯道:“但這可不是小事,我將承擔巨大風險。”
“阿大,這是?”看到烏鴉鴉一片人頭擠進門,老太太利索站起,滿臉詫異。
還沒戴老花鏡呢。
“建昆哪,我虛長你幾歲,你也喊我一聲哥,我說句話,你別不愛聽。”
李建昆腦子裏一個激靈。
這邊,李建昆連繞彎子的想法都沒有,從兜裏摸出一張富蘭克林,“阿sir,辛苦了,請你們飲茶。”
街上誰沒嘗過甜頭?
衝!
眼見他徑直衝向三名港城的大檐帽,林敬民驚呆了,挺斯文一人,直接爆了粗口,“臥槽!建昆,你幹嘛呢?!”
李建昆哭笑不得,“你指哪件事?”
<div class="contentadv"> “攏共不就兩件麼?建昆哪,那個磁帶,說真的,國營廠都不見得能弄出來,咱們私人也敢想啊?還有今天兌港幣,你看,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嗎,現在咋樣?”
論安全性,還真的是中英街這裏最安全,畢竟二十四小時都有大檐帽站崗。
“沒事,我這人臉皮厚。”
兩人踱步在街頭,林敬民躊躇半天,還是決定嘮兩句。他不是沒情商,而是真拿對方當兄弟。
領頭的白人阿sir對他還有印象,權以爲他果真是港城人,英文這麼流利,打扮也挺體面,很自然而然多出幾分親近。
“呃,好!”林海領悟。
好嘛,帶他見識過的兩件事,全不看好。
熊大興奮,肥豬請到家,買賣還能跑?
不是李建昆疑神疑鬼,當下這年景,還是在這種嚮往資本之地,三十萬,再怎麼謹慎都不過份。
李建昆也是稀罕了,之前熊大提到過,他老孃已經七十多歲。
規矩就是規矩。
“老林,走,陪我出去逛逛。”
“呃……這我不能馬上答應你,你先說來聽聽。”
他要物色幾個好人選,唱出大戲。
李建昆並不意外,老油子一個,寧以爲他拿錢就會辦事?
“你打算收我們多少錢?”
“帶路。”
“我的朋友,這事對我來說確實不難,港城人過來的通行覈實由我把持。嘿嘿,你是想打匯率差的主意對吧?”
林敬民:“……”
不難分辨。
這傢伙捯飭的伙食,他不敢喫,不是怕毒,瞅着他那德性,也沒這個膽;是怕髒,往飯菜裏吐口唾沫啥的……以他對他老孃的態度來看,絕對幹得出。
“小事,對阿sir你來說,舉手之勞……”
熊大殷勤安頓好他們,又詢問要不要置辦伙食,李建昆推了,之前看到街上有喫飯鋪子。
“Hey,man。”
話雖這樣說,但從薅過錢,到揣進兜,過程沒超過一秒,熟練得讓李建昆替港城人民悲哀。
一路篩選,都不太滿意,他更想找年輕人,會來事的那種。
“好嘞!”
李建昆全程英文。
李建昆遞給他一個眼色,“你在這待着。”
“我現在依然信誓旦旦。”
靠了,找啥找啊,找誰也比不上找他們好啊。
兌外匯纔是大頭!
“伱們十一個人,十塊錢一天,成不?”
李建昆像是老朋友見面樣,用流利英文打起招呼。
“李老闆,我也去吧。”林海請命。
像什麼《五億探長雷洛傳》啊,《金錢帝國》啊,雖然是早些年的題材,現在隨着時代發展,興許文明點,但社會本質沒變,仍然是英資的天下,又能好到哪裏去?
“實不相瞞,阿sir,我有點事想請你幫忙。”
熊家幾步路便到,李建昆他們剛從門前晃過去兩次。
熊大多精明的人啊,他惦記的根本是住宿的這倆錢。雖說這小子愛吹個牛批,大言不慚有多少換多少,但既然敢說這話,想來手上還是有一坨子的。
頂聰明一孩子,咋還死犟呢!
李建昆把想讓他辦的事娓娓道來,其實就一句話,但這鳥語麻煩呀,論簡潔,終究得是我大漢語。
誰想成爲衆矢之的?
巨你個粑粑!
“要加錢”仨字,只差沒刻在臉上。
“放心,阿sir,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壓驚費……”
狼和狽,就在這樣一條陽光斑駁的小巷裏,搭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