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丹桂飄香。
沉寂一個暑期的五道口學院區,重新活躍起來,街道上朝氣蓬勃的青年男女明顯增多。
每天都能看到軍綠色的解放車,在道路上奔馳,駛向一個個學院。
帆布車棚下露出一張張青澀而好奇的臉龐,那是來自全國各地的金秋的新生。
各大學院都在籌備着迎新工作。
長征食堂附近的小酒館,也在緊鑼密鼓籌劃着開業。
“奶奶個腿的,還挺費勁!”
“小馬同志,你丫的悠着點,這車酒要是砸了,把你賣掉都賠不起。”
“嘁,看不起誰呢,我拿古董抵成不?”
“那不一樣,你剛纔小腰都露出來了,可不能便宜別人。”
“不…不一樣嗎?”
“我承認我走這條路,是爲了錢,但不僅僅是。
竇唯十一歲。
兩排白楊成陰的馬路上,兩輛板車,兩輛獨輪車,並排成一線,剛從娘娘廟衚衕出來,緩緩向小酒館移動。
“以後別爬這麼高了,要新招兩個勤工儉學的學生,這活讓他們來幹。”
君不見這年頭的酒蒙子,一顆小石子沾醋,都能懟上二斤。
外加果脯。
李建昆擼起袖子,推着板車跟在後頭,遠不如他輕鬆,累得滿頭大汗。
王山河和馬衛都把持着獨輪車,有個固定帶,套在脖子上,貨量少,不用蠻力,保持平衡是重點。
“紅衣,咱倆得談一下。”
那您猜沈姑娘心裏會怎麼想?
錢和她,哪個更重要?
沈姑娘雖然不說,但李建昆料想她肯定琢磨過。人之常情。
“嗯,我待會寫個東西貼出去。”
沈紅衣唰地一下紅了臉,忙扯向衣角。
像是迪斯科女王張薔,這會還是個小姑娘,上沒上高中都不曉得。
裏面裝的是散裝啤酒。
“雲裳姐,我幫你。”馬衛都一臉豬哥相,屁顛屁顛往上湊。
那又鳥十三歲。
吧檯一側放置着三口大酒缸,即使密封好蓋子,仍有濃郁的酒香飄出。
“對社會的貢獻並不一定比進入體制小。而且我個人很不喜歡處處受人掣肘、勾心鬥角。在這條路上,我才能甩開膀子,做更多的事。”
他不想讓沈姑娘有誤解,他其實能理解沈父那種一片報國熱忱的人的心態,這年頭真不缺,浪蕩於強哥,同樣有顆熾熱的報國心。
水龍頭接到吧檯內,有個水槽,格外方便。
三隻酒缸擱在地上,在它們上方的吧檯上,還擺放着兩隻大木桶,底部側邊有水龍頭。
當然了,真要遇到土豪個體戶,非得整瓶買,咱照賣不誤。
這批貨是前兩天到的,卸在娘娘廟四合院,大頭便放在那邊,以後有需要再往過拉,反正離得不遠。
計劃是按“P”賣,跟後世的一些酒吧和西餐廳一樣,一P的份量是不多,主要賣個新鮮,客人買去品品。
此事他這一陣琢磨過,1980年內地歌手不是說沒有,鱗毛鳳角,且基本都有編制,不是在這文工團,就是在那歌舞團,借他個膽,他也不敢去挖人。
<div class="contentadv"> 諸如後來的周峯、程琳、崔健等人,全在這個行列。
沈姑娘攥着衣角,細細品味着這番話,半晌後,回道:“你這麼聰明,你選的路,肯定是你斟酌過的最優解,我大概能理解。可是我爸他……”
李建昆戳在她跟前,低頭望着她,輕聲道:“你知道的,我是學經濟的,其實你上次跟我說,徐慶有說過的一些話,還真被他說對了。按趨勢,未來真會是一個經濟社會,而且我比他看得更透。
擱後世這叫蜜桃臀。
這是殺人的刀啊!
“咳!”
同樣年代擺在這裏,他也能理解人們普遍對於商販的輕視。
只見倉庫裏,沈姑娘正搭着凳子,背對門口,踮腳往最上層的貨架上放東西。
李建昆順手帶上房門,踱步走過去。
吧檯內有一臺萬寶冰櫃,這玩意擱這年頭,那是絕對的俏皮貨,得來不易,除去要票,還花費李建昆將近五千大洋。
這樣不說人人消費得起,隔三差五來上一杯,也不算傷筋動骨。
配套買來許多“冰格子”,往後主要用它來製冰塊。
“講真的,我認爲我具備做這個先驅者的條件。民營經濟做得好……比如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開一家工廠,需要上萬個崗位,是不是一下解決了上萬人的就業?
田震只有十四歲。
沈姑娘的小身段有多好,這個姿勢完美展現,饒是仿軍裝綠褲子有些肥大,身後仍然被撐起渾圓飽滿的形狀。
京城不是沒有洋酒,但是有也在涉外賓館裏,尋常地方可見不着。
“怎麼了?”沈紅衣問,瞅着他眼神有些不對。
李雲裳忽想起什麼,指向對面盡頭,靠牆的舞臺,問:“節目怎麼搞?”
沈父已經說得很明白,只要他接受工作分配,等女兒畢業,便同意他們處對象。
想找歌手駐唱這件事,那是真沒希望。他只能退而求次,不追求高質量節目,把此事商業化,弄成一個活動,主打氣氛。
來到小酒館,馬路牙子已經墊平,車直接推到裏頭。
這是腰嗎?
領頭的是梁叔,老把式終究不同,別看年紀大,操持着滿滿一板車貨,四平八穩。
李建昆找來筆紙,“姐,你跟紅衣倆不成,吧檯裏要固定兩個人,至少還得兩個人專門跑腿送酒。”
像李雲裳手中這種,倒滿正好半斤的搪瓷杯,一杯下去能不倒的,那都算酒菩薩。
酒館裏也在忙碌,有個特意隔出來的小倉庫,沈紅衣在裏頭整理早上剛送來的小食,特簡單:瓜子、花生、蠶豆,還有個“葷菜”,小麻花。
李雲裳道:“再招兩個勤工儉學的學生?”
“放心吧,說了讓你天天有‘戲’看,一準辦到。”李建昆笑了笑,胸有成竹。
但是無論如何,沈父真的給他出了道要命題。
保證節目不斷,拉動客流的作用,應該只強不弱。
這就是王山河從牛欄山搞來的酒源,有三個品種,品質不一,價格不一。最貴的一種度數高達六十五度。
四輛木頭車上都墊着稻草,上面蓋着麻袋,過路行人搭眼望來,權以爲是什麼農貨,卻不知裏面隨便抽出一瓶,都足以引起圍觀。
“縱觀國際經驗,民營經濟將來會是國家的經濟核心,咱們國家現在並不缺一個搞經濟研究的人,但要說到做生意,做大生意的人,你能說出一個嗎?
她是那種標準的梨型身材,小腰卻盈盈一握。現在白襯衫向上拉扯,露出一片緊緻和白膩。
“建昆你別弄啦,我們來擺,伱趕緊把這些酒咋賣的,價格多少弄出來,我跟紅衣還得背背。”
李雲裳滿心期待,“那你趕緊弄。”
自從那日在沈家,被沈父掃地出門後,兩人雖然時有照面,卻沒有深入交流過。
李雲裳在刷成紅木色的吧檯內忙活,從社隊工廠定製了一批小巧的搪瓷杯,上面印有“爲人民服務”字樣,每一隻都要洗刷乾淨。
還有兩個梨渦。
李建昆靜靜打量,流口水。
李建昆找來山河,讓他去買毛筆、墨水和紅紙。自個摸魚,溜到小倉庫。
物美價廉。
李建昆一聲咳嗽,讓沈姑娘放下腳跟,扭過頭。
可他明顯表現得不情願。
李建昆料想,單是這四車,便能賣上好一陣。
配酒的話,有這些足夠。
“你爸的意見重要,也不重要,只要咱倆的心在一起。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改變他對我的看法,接納我。”
沈紅衣耷拉着腦殼,口鼻間緩緩吐出一口氣,只是李建昆沒法察覺。
她輕輕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