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
夜晚九時許,後馬路上寧靜異常,樹影婆娑。
“噠噠噠……”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格外清脆。
來者是一位長髮披肩的時髦女郎,穿一襲白色碎花連衣裙,上身套一件黑色皮夾克,腳蹬一雙淺跟同色皮鞋,肩頭挎小包。
隨着步伐擺動的腰肢,宛如春風中的楊條。
烏黑髮絲下,羞答答低垂的白皙臉蛋上,那抹豔麗的紅脣,更是平添一抹風情。
任誰瞅見,都不會懷疑這是個磨死人的小妖精。
在時髦女郎身後數十米的一條狹窄衚衕口,兩隻腦殼探出來,身形隱匿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凝視着,或者說聆聽。
這二人是李建昆和王山河。
但這並不能代表什麼。
“誒!你們還沒結賬!”
<div class="contentadv"> “山河付錢!”
全被老流氓跑趴了。
老流氓腳步紊亂,終於捧着肚子,停下來。
對方雖然牛批轟天,但不得不承認,有些話細細品味,不無道理。
雙橋老流氓:“……”
胡自強以極快的速度,超強的語言組織能力,三兩句話道明前因後果,以及自己的懷疑。
唐國耀放緩腳步,右手藏於身後,吐出一口悠長的濁氣,聲音連貫而平緩道:“那沒有,僥倖得了一屆首都馬拉松冠軍而已。”
三人坐在鋪裏側的一張桌子旁,就着包子和兩個涼菜,借酒消愁。
方纔還聲勢浩大的百人大團,如今僅剩區區幾個。
“呼呼~你TM的,四條腿啊,這麼能跑!”
李建昆哪能讓他跑掉?奮力狂追。
李建昆也不幹看,踩着對方的腳步跟上,雖然被兩人越拉越遠,但所幸地界開闊,老流氓始終在眼簾。
“臥槽哥們,你有病啊!”
此人身材健碩,一身古銅色皮膚,濃眉大眼,面相剛毅。令李建昆驚喜的是,他居然也能在田埂上肆意狂奔,姿勢頗爲奇特,類似過獨木橋——
前方出現一片田野,地勢愈發複雜,只見老流氓飛奔在狹窄的田埂上,速度絲毫不減。
必須逮住!
仨潑皮:“!!!”
五道口商業區的狗不理包子鋪。
速度不慢。
老流氓十來年的歷練,經驗何其豐富?
“喲,小妞,大晚上一個人呀。”
李建昆招招手,準備潛出衚衕跟上,耳畔忽然傳來動靜,他忙把貼上來的小王推回去,兩人身形再次隱沒。
老流氓如果這麼容易着道,也不會快十年,拿他沒轍。
“昆子,想開點,十來年了,動用這麼多人力物力沒解決的事,哪這麼容易得手?”
老少爺們哪還顧得上其他?
撒丫子便追!
雙橋老流氓,可謂全京城男人的共敵!
不過,遇到他,算這老流氓倒黴!
李建昆也沒指望他,雙臂擺出殘影,悶頭狂追約兩公里,轉彎時向後方撇去。
速度極快。
來到門外,胡自強正準備進供銷社,迎面出來一人。
嚯!
附近所有人的視線,皆被吸引。
“哎呀老子的手,突然覺得自己不純潔了。”
這麼一鬧,還會現身才有鬼。
“我草你大爺的!”
胡自強呆滯原地,他奶奶的,還真是啊,立馬扯開嗓子道:“抓流氓啊!前頭那個是雙橋老流氓!”
霎時間,五道口街頭出現極其壯觀的一幕:最前面一個人跑,後面越來越多人加入追堵,隊伍龐大到不下百人!
老流氓十分狡猾,發現有人顛着自行車追,跳出馬路,專挑不是路的路跑。
“或者……跟哥哥們走,一起去玩玩?”
他冥冥之中有種感覺,老流氓昨夜沒撈到食,憋得緊,此時正在黑暗中某處窺視。
一番精心佈局,被幾個小混混給攪和。
早有耳聞,雙橋老流氓異常能跑,人送外號——十八里店飛毛腿!
他是真沒想到,京城還有比他更能跑的人!
打道回府吧。
——
隔日,正午。
跑到這份上,拼的是耐力。這是他的長項。
暫時沒有任何動靜。
胡自強頓住腳,叫苦不迭,奶奶個熊,沒招徠老流氓,勾來幾個小流氓。
那些荒野路埂,於他而言,如履平地。
李建昆快步跟上,臨近時,陡然爆喝:“老流氓!”
與雲裳描述的……不能說完全一樣,只能說大差不差。
“這是去哪啊?哥哥們送你?”
小潑皮們圍攏到跟前,強哥垂着腦瓜,學着印象中姑娘發怒的模樣,腳一跺,捏着嗓子道:“哼~討厭!”
在這種地形上,不僅僅是跑的問題,還得仰仗經驗。
李建昆詫異望去,他還以爲百人團已經全軍覆沒,沒想到倖存一個。
此時,李建昆已經被兩人拉開相當遠的距離,一不留神就會跟丟。
沒戲。
“昆子,我跟你說件事!”
‘完了!’
這體型。
“男的?”
附近原本還一副看戲姿態,渾不知發生什麼事的人,聽聞這話,皆是眼珠瞪圓。
強哥正在五道口一帶閒逛發浪,老流氓昨晚在這裏出沒過,藏身地應該不遠,他們始終尾隨在百米之內。
猶記得他說過,自己閱女無數。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正是他!
唰!
李建昆後腳蹬地,猛地竄出,伸手向前抓去。
頓時邪火蹭蹭竄,開始動手動腳。
這身高。
這一點小混混比他懂。
強哥明天要上班,下午得回去,說想喫包子,李建昆把他領到這邊。
老流氓好似背後生眼,看也不看,在李建昆的手快要落在肩膀時,身形忽地一矮,彎着腰向前奔去。
嚯嚯!
這是另一碼事。
李建昆蹭地站起,哧溜衝出門。
“誒?是你啊大叔!”
迎面,勾肩搭揹走來三個小年輕,也不知剛從哪裏灌完貓尿出來。
在他前面,唐國耀口鼻配合,均勻呼吸,雙臂有節奏地擺動着。
完全沒參透“欲迎還羞”的道理。
“昆子,交給你了!”
遇到硬茬子!
以眼下這狀態,不可能擺脫,爲今之計,只能魚死網破,搏一把!
念頭至此,老流氓紅着眼睛,張牙舞爪撲上來。
身後傳來乾嚎,強哥偃旗息鼓。
總算“上岸”。
閒扯兩句後,大叔告辭離開,瞅着他的背影,胡自強下意識撓撓頭。
是與不是,一試便知。
不出所料,又追出幾公里後,老流氓的速度明顯下降。
說時遲那時快。
不由一陣無語。
馬路上,行人匆匆,胡自強搜索一會,才鎖定目標的背影,伸手指去。
他在的那晚,雲裳正好險些出事,老流氓現身。
當時權以爲他吹牛。
“犯不上,爲民除害,人人有責!”
反正比李建昆快,他趕忙跳到田地裏,讓開路。
大叔手裏顛着一袋食鹽。
此獠膽大心細,狡猾異常。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就是老流氓?
當晚是去踩點的?
強哥自然不是笨人,狀元郎出身,這麼一捋後,不敢大意,嗖嗖衝回包子鋪。
這年頭不比後世,人民羣衆十分團結。唯有那位大叔,彷彿沒聽見樣,仍不緊不慢向前走去。
因爲誰也不敢斷定,自家的女人,往後不會被他禍禍。
他轉過身,目露兇光,死死盯着越來越近的唐國耀。
也不知過去多久後。
衚衕口,李建昆手拍腦門。
“同志,逮住他,必有重謝!”
他們碰其他地方,強哥都能忍,但是摸屁股蛋,叔叔可忍奶奶不能忍。
“噢,你小子啊。”
對於這位大叔,他印象深刻。
唐國耀思忖間,擔心老流氓身上有兇器,瞥見斜側方地上有塊石頭,繞過去,上身底俯,右手探出,猴子撈月般薅起。
姐姐受這麼大委屈,李建昆心裏有股惡氣,不吐不快!
一瓶酒喝完,點的六兩包子餘下大半,強哥說去隔壁供銷社找張牛皮紙,打包帶走,晚上還能囫圇一頓。
他以爲能把對方討厭走。
小王安慰道:“實在不行,我找倆傢伙以後常駐小酒館,保管萬無一失。”
瞬間跳開八丈遠,不敢置信望着他。
“呼呼~呼呼~”
李建昆耳畔風聲如雷,他自認腳力非常不錯。誰承想,這雙橋老流氓跟個兔子似的。
小王也在。
如此,飛奔約有四五里。
側身急行,步伐不大,但很密集。
李建昆心生絕望。
正這時,身後傳來聲音,“讓開讓開!”
這一嗓子可沒捏着。
唐國耀怕他手上藏傢伙,腳步後撤,側身避過去後,反手一記石頭,拍向他腦門。
嘭!
老流氓頓時白眼一翻。
噗通!
一擊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