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岫和悅心穿梭在人羣裏面。
“小姐，我們已經將首飾變賣了，現在要回王府嗎？”
李雲岫低聲應答，“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自然是要在外面好好逛逛了。”
悅心有些疑惑，“之前小姐待字閨中之時，曾告訴奴婢女子還是不要拋頭露面爲好。如今小姐已嫁作人婦，怎麼現在倒喜歡出來走動了。”
李雲岫解釋道：“當初我不出來走動是因爲女子還未出閣，拋頭露面不合禮數。當然，這只是我想讓別人知道的，從我上學堂開始，我就開始糾正原來的陋習。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我是一個溫婉懂禮識大體的人。”
“舅舅一生爲國爭戰，在前線戎馬半生，一身傷病。到頭來卻落得一個謀逆之罪，死在冰冷的大牢裏。他如此爭強好勝的一個人，生生被折斷了傲骨，一個將軍，沒能死在疆場之上，而是死在自己一輩子都在爲之拼命的君主手中，這是對他最大的折辱。”李雲岫刻意壓低了聲音。
“你知道的，我一直放不下這些，母親在舅舅去世之後不久，也鬱鬱而終。當初我年幼，不知箇中緣由。外祖母怕牽連於我，她實在不捨，就將我送至宮中託付給太后。我知道皇祖母一定知曉外祖母的用意，她或許是爲了當年的姐妹情深，或許是因爲孤寂半生希望得到一個人的陪伴。她毫不猶豫地收留了我，並視我如己出。”
“我一直都想爲舅舅正名，他不是謀逆之罪臣，而是爲國爲民心懷天下的大將軍。只是因爲功高震主，皇上忌憚他，便隨意給他安了一個罪名。”
悅心露出了憂容，“奴婢以爲小姐早就放下了，原來一直深埋心底。都怪奴婢太沒用了，不能幫小姐分擔這些。”
李雲岫走進一家琴坊，“你以後不許說這般話了，你自小跟着我，與我親如姐妹。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何來的‘無用’之說。你陪伴在我的身邊，支持我的任何決定，就已經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知道了，小姐。”她看着這家琴坊，緩緩開口，“小姐，這是.......”她撓了撓頭，“我記得之前小姐救了一個陌生的公子，他說自己精通琴藝，這家琴坊不會就是他開的吧？”
李雲岫點了點頭，“他不僅琴藝精湛，武功也非常高超。我和他其實早就見過了，那日在相府後園裏面撿到他也是出乎我的意料。父親最不喜家裏提到舅舅之事，他認爲此事會給家族帶來災禍。我當時沒法，只能偷偷將他藏起來，以免讓父親發現。”
悅心驚歎，“他竟然是韓將軍的人。”
李雲岫回答道：“我當初去舅舅家玩的時候，時常看到他與舅舅形影不離，想來關係是極好的。他那晚受傷，也是因爲潛入皇宮想要偷出舅舅那件案子的相關檔案。只可惜，後來被羽林衛發現後一路追殺，便逃到了相府的後院裏面。”
“這是母親臨終之言，也是舅舅一生之恥，我必須爲他翻案。但我一介女子，不可插手前朝政事，所以我要讓這個案子理所當然地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裏面。”
很快就有一箇中年婦女走了過來，“這位夫人，可是來聽琴的，可有什麼喜歡的琴倌嗎？”
李雲岫輕笑，“慕容公子可否有空？”
“這......”這名婦人遲疑了，“慕容公子早已不接客了，若是他心情好的話說不定會在後院彈上一曲。夫人若是有幸，說不定可以聽上。”
李雲岫說道：“慕容公子天人之姿，琴音也不是人間之曲，今日見不到怕是太過遺憾了。還請姑姑替我捎句話給他，就說‘當年長風西山去，不見故人夢裏來’。”
這位婦人的笑容僵了一下，“好的夫人，我現在就去通報給慕容公子。”
悅心不解，“小姐剛剛唸的那句詩是何意？”
“長夢是舅舅的表字，詩是我胡亂謅的，慕容公子聽到之後便會來見我。舅舅生前也和我提到過，慕容公子是他此生最好的朋友，我信任他，也相信舅舅的眼光。”李雲岫垂下了眼眸。
很快就來了一個丫頭，她走到李雲岫的面前，向她行了個禮，“公子在二樓雅室等候夫人。”
“多謝姑娘了。”李雲岫說完就帶着悅心去了二樓，她邊走邊說道：“這裏表面上是一座琴坊，實際上是慕容公子用來收集情報的場所。”
悅心讚歎道：“沒想到小姐當初整日待在相府，還知道這些東西？”
“我不知道.......是慕容公子與我寫信交談時告予我的。”
悅心恍然大悟，怪不得當初她還奇怪爲什麼自家小姐開始養鴿子了，原來是給她傳信的信鴿啊。
“那小姐怎麼將這些全都告訴我了？”
李雲岫回答道：“之前我好沒打算出手，現在已經要開始謀劃了，自然是要告訴你了。很多消息還得拜託你幫我傳出去呢！”
“小姐說的哪裏話，小姐的吩咐悅心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都要去完成。”
“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
李雲岫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踏上這條路之後，等待她的究竟是什麼。只是有些選擇，既然選了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當然，她也不打算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