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染紅黃沙和粗糙的石牆，魔法劃過碧空，隆美爾軍團已開始攻城。
荊棘士兵在魔法全面壓制獸人部落的火力掩護下，成功登上城牆，正壓迫着貝爾部落的禁衛軍一步步後退。
阿萊克斯走出隆美爾的臨時營帳，看着不遠處城牆上廝殺成一團的兩族士兵，聽着震天的喊殺、兵刃的交擊、魔法的爆鳴，只覺腳下的大地都在輕輕震動。
目光所致，皆是戰火，身處其中，他深感自己的渺小。
真正的戰爭，即便是佔據優勢一方，也顯得如此殘酷。
哪有小說電影遊戲裏的浪漫情懷，看着擔架上的傷兵，阿萊克斯目光沉重。
忠誠、榮耀、名利的誘惑下，青春正好的年輕人衝上去，滿身傷痕、缺胳膊斷腿的擡下來。
當然更多的就倒在前線，被敵人的魔法轟成碎片，連屍體都找不到。
這個世界的魔法很神奇，斷肢可以重塑，死亡可以蘇生。
但這個世界的魔法也很昂貴，隨軍魔法師的寶貴魔力要打擊敵人，不可能每個受傷士兵都享受到全面的照顧。
一身傷殘的退伍老兵，帝國有很多很多。
阿萊克斯是應荊棘女皇的邀請，來參觀她攻破獸人王城的英姿。
正好他本人也對真正的戰場有好奇和嚮往，便隨着她一起跨越空間，來到前線。
然後他就後悔了。
看CG是一回事，聞着這裏的血腥刺鼻又是另一回事。
比起奧都血夜的猝不及防，此時近乎一望無際、無處不在的戰鬥，是另一種壯觀，也有另一種絕望。
他突然想起那句“最壞的和平好過最好的戰爭”。
“只是不把敵人打到不敢打，他們又怎麼可能施捨給你和平？”
阿萊克斯低聲自語，發現了邏輯上的悖論。
有時候人生真的不用思前想後，因爲你就沒得選。
就如昔日兔子頂着萬難，承受着無數損失，也要打過三八線的那場戰爭。
沒有這一戰，誰允許你和平發展？
貪婪沒有止境，諸神對信仰的渴求，跟資本家對利益的追逐一樣，永遠是你退一步，他進十步那種。
不想被七神吸血到死，只有打，咬着牙也得打。
好消息是，帝國大部分人熱血未涼，沒有畏懼戰爭，甚至渴望戰爭，隨着荊棘女皇的劍鋒所指，不知後退爲何物。
即便是那三支新軍，由老兵帶着衝上城頭，再加上魔法師的少許精神暗示，也越來越悍勇。
熱血沸騰之上，渾然忘我，手裏大刀敢向獸人頭上砍去。
通常，狹路相逢勇者勝，這種兩軍廝殺不用考慮防守，把敵人都砍光就活下來了。
“這場戰鬥後，帝國又添九萬勇士。”
英武俊美的隆美爾走出營帳，和阿萊克斯並肩而立，叼着一支雪茄，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
穿着軍裝、將星閃耀的他，因爲親自統帥的勝利即將到來，又替帝國攻下強敵，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迷人的自信。
這時的隆美爾，可比深淵磨坊那晚的小埃爾文少爺有魅力太多了。
“恭喜你，如此大勝，距離元帥之位又進一步。”阿萊克斯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
他記得那夜和阿萊克斯在壓力之下互飆演技，也敬佩他以自身爲誘餌誅殺強敵，這都是帝國人欣賞的特質。
所以他才意外，這樣的年輕人竟然不向往親上戰場，建立不世功勳？
阿萊克斯苦笑了一下：“一將功成萬骨枯，我怎麼喜歡得起來？”
隆美爾品味着這句話，很應景，但他卻不同意。
他頗爲嚴肅地糾正道：“右相太善良，所以影響了你？你同情士兵的傷亡，也莫要忘了沒有這白骨鑄就的功，就可能會死更多的帝國人。”
安妮善良之名帝國上下皆知，隆美爾以爲是她影響自己的弟弟，要把他引導回帝國貴族的驍勇善戰。
“這並非姐姐的影響，姐姐很欣賞將士們的英勇，會爲你們建功立業不遺餘力的做好後勤準備工作。”阿萊克斯搖頭趕忙把安妮的鍋洗掉，“只是我個人還沒有適應軍營的這種氣氛而已。”
“那你可得儘快適應，帝國的軍隊，人人善戰，人人敢戰，這就是最好的氣氛了，這就是最強的軍隊了！”隆美爾非常驕傲地道。
阿萊克斯欲言又止，對比自己心中的那支強軍，他覺得這個時代的部隊氣氛其實挺洗腦。
說是貴族老爺和法師老爺的晉升之階有點過分，畢竟平民也保衛了自己的家園，貴族也在拼命戰鬥。
在這個碧藍的時代裏，荊棘帝國真的已經很難得了。
隆美爾卻是細膩而敏感的人，他看好阿萊克斯，也好奇他心底到底在想什麼，追問道：“我感覺到你不信我的話，你覺得世界上有比帝國更好的軍隊。是精靈的，矮人的，或者是龍裔的部隊？”
阿萊克斯對視着他的眼睛，知道已引起他的誤會，可不想擔上人奸的名頭，只能解釋道：
“人族的。那是存在於我理想中、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的部隊。他們不需要最精良的裝備，但是從軍官到基層都明白爲何而戰，讓隊伍凝聚的不是上下級、權利、金錢、心靈魔法，而是共同的理想。”
“爲理想而戰？聽着美好，但這樣的軍隊一千年、一萬年也不可能出現——”隆美爾驚叫起來。
阿萊克斯鄭重地道：“有可能的，只是條件苛刻。但這樣的軍魂鑄成，人人善戰，人人敢戰，人人死戰！軍長死了副軍長頂上，副軍長死了旅長頂上，因爲明白目標，所以不會編制混亂，不會望風而逃，直到戰至最後一名士兵……你說，這樣的軍隊，帝國軍隊比得了嗎？”
隆美爾皺眉凝思，許久輕輕一嘆：“這樣的軍隊確實不能比，小埃爾文心嚮往之，卻不知如何達到。”
“我也不知道以……不過將軍，你還是關注眼前的戰場吧，獸人還是很有實力的，不能大意。”
阿萊克斯不敢再說了，怕再說把隆美爾整魔怔了。
那樣的軍隊，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且要求時代背景。
強行把封建軍隊搞成那種，太不現實了。
起碼得文化普及率、識字率都上來纔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