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得給你說個故事了,”賀良稍微緩和了些,臉色泛着不健康的白,“方便和我走走嗎?”
只要不是去封閉的空間,沈千嫿還是不會抗拒的。
她點點頭,攙扶着賀良往園子裏走。
那邊還在繼續比賽,所以這裏沒什麼人,安靜得不太像是個用來運動的場合。
兩人來到最中間的亭子,從這兒往外面看,可以看到來往的人,有人輸了滿臉晦氣,有人贏了歡天喜地。
賀良也正看着,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剛剛你們是故意輸的吧?”
沈千嫿和於泰寧都已經碾壓了白瑾夫妻,卻在最後關頭丟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異常。
沈千嫿也沒有打算否認:“是的,讓您見笑了。”
“方便告訴我故意輸掉的原因嗎?”
沈千嫿頓了下,沒有選擇說謊,把於泰寧參加比賽的原因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賀先生,我叔叔也是爲了公司着想,希望您不要因此責怪他。”
她的坦誠贏得了賀良的好感:“你這麼誠實,我怎麼好意思責怪呢,回頭讓他把他們的計劃書拿來給我看看吧。”
沈千嫿喜出望外,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收穫。
她怕賀良會反悔,趕忙點頭:“好的,等會兒我就讓於叔叔給您送來。”
賀良擺手笑了一會兒,這纔回到原來的話題上。
“說到我的病啊,那是我十五六歲的時候了,當時我還很年輕,身體也很好,經常跟着我父親去全球各地旅行,見識了不少事物。”
“我們去過北極看極光,也經歷過極夜和極晝,還去看過太平洋的深邃,也遭遇過海浪的席捲,那些事都很刺激,卻也不曾傷害過我。”
沈千嫿一頭霧水:“那您的病又是怎麼來的呢?”
“我聽說你是沈氏的人,你大概也遭遇過不少危險吧?”賀良偏頭看着她,渾濁的眸光裏帶着審視和打量。
沈千嫿大概猜到了什麼。
有些病是人爲,而非天災。
果然,賀良接着往下說:“我的病就是在這些事情裏染上的,當時差點丟了半條命,後來才從死神手裏搶回來的。”
沈千嫿不免扼腕。
聽於泰寧說,賀良的父親曾被譽爲商業奇才,他建立的商業帝國是傅氏都無法比較的,可一場災難,摧毀到了整個賀家。
賀家家破人亡,死的死,殘的殘,現在也就只有賀良還在世人面前走動了。
因爲他涉及的領域和商界無關,對他們動手的人看着賀良沒有威脅,也就沒再管他。
賀良遠沒有表面這麼風光。
沈千嫿忍不住流露出同情,但她控制得很好。
像賀良這種位高權重的人,即使落魄了,也不會接受別人的惋惜和憐憫。
可賀良還是捕捉到她那一抹轉瞬即逝的情緒,他沒有絲毫反感:“你很善良,不過你不必同情我,我已經報過仇了,可惜,我的病沒能讓我將仇全部報完。”
“您知道是誰動的手?”沈千嫿忍不住問。
旁邊的賀良彷彿沒有聽到一般,仰頭看着天空。
賀良若有所思開口:“要變天了。”
他的話才說往,天空就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很快轉爲了傾盆大雨。
沈千嫿趕緊扶起賀良,往室內躲去。
誰也沒有在去提那個問題。
沈千嫿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意思,自然而然也略過。
兩人回到宴廳,還沒來得及讓人拿毛巾,大家就圍了過來,一臉擔憂:“賀先生,您沒事吧?趕緊喝兩口薑湯,以免生病。”
“我已經讓人拿毛巾了,樓上也有乾淨的衣服,您去換了。”
賀良被人衆星捧月般送去了休息室。
沈千嫿看得一頭霧水。
如賀良所說,賀家早已落魄,可爲什麼還有這麼多人追捧他啊?
於泰寧正在找着沈千嫿,看她站在人羣外,自己也走了過去:“發什麼呆呢?”
沈千嫿將心裏的想法告訴了於泰寧。
於泰寧聳了聳肩:“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賀良雖然沒有賀家的支持,但他本身就是個謙謙如玉的貴公子,以前經常幫助別人,所以大家都感念他的好呢。”
“這些年他能在北市好好生活,也都是他以前做好事的回報。”
賀良是個公認的好人,加上他在設計上有所造詣,雖說不收徒,可只要有人問,他就會很耐心的教導。
也正是因爲如此,當年賀家倒臺,大家都願意去扶他一把。
沈千嫿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說實話,她很難將‘善良’和賀良掛鉤。
賀良給人的感覺太陰冷了,渾身上下帶着冷鷙之氣,藏在雪白冰面下的,是深淵般的恐怖。
好在她和賀良並沒有任何利益往來。
而且感覺賀良還挺喜歡她的。
因爲一場大雨,羽毛球比賽宣佈暫停。
沈千嫿和於泰寧換了禮服,回到宴廳上喝酒。
沈千嫿是於泰寧帶來的,大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自然不會爲難沈千嫿,反倒是有好幾個人上前搭話。
“沈小姐,最近跟傅氏有什麼合作嗎?我們家正好有筆生意,想跟你們談談呢。”
“沈小姐,傅氏的光刻機是你在負責了嗎?我有個侄子,他就是從事這方面的,不介意的話我把她介紹給你啊。”
沈千嫿沉默不語。
這些人真的是離譜啊。
看起來是想給她介紹員工,可眼神和表情無一不透露着一股媒人的氣息。
這要是讓傅君衡知道了,這些人八成得破產。
不過沈千嫿並沒有拒絕他們,一一加上了微信。
回頭篩選篩選,沒準還能找到幾個可用之人呢。
場面一度熱鬧,可突然,有人從沈千嫿的身邊經過,一杯紅酒潑到了她潔白的禮服上。
白瑾高傲地仰着頭顱,不走心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沈千嫿氣笑,潑得這麼多,她肯定是兩杯紅酒混在一起了,還好意思說不是故意的。
她眯起眸子,臉上寫滿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