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範舒平平靜的模樣,範安和緊繃的一根弦稍微放鬆了一些。
還好,他現在能夠坦然面對那場車禍,已經很了不起了,要知道當時剛發生的時候,範舒平完全聽不得“車禍”這兩個字。
甚至一度崩潰到看到車就會失控,吵着鬧着要去找江寒繡和沈昊蒼報仇。
要不是範安和看得緊,範舒平恐怕早就不在了。
如今能這麼平靜,還能接下管理公司的重任,他果然長大了。
範安和倍感欣慰,也跟範舒平約好了,再過段時間以不清楚舊事爲由,跟沈千嫿聯繫,讓她安排他們見面。
如此一來,他也不用在監獄裏睜着眼睛擔心。
範舒平將他的話一一記下,臨到探監時間結束,都還不忘請教範安和。
他是害怕的。
出車禍的時候他才十幾歲,就算再優秀,也是個沒有見過多少世面的孩子,從未接觸過公司管理。
更何況過去二十多年裏,他一個勁消沉,什麼都不會,更加沒有底氣。
“爸,我會盡快來看您的。”
範安和連連點頭:“好好好,你一個人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啊,凡事不要累到自己。”
“我都記下了。”範舒平鄭重點頭。
獄警進來帶走範安和,催促着範舒平離開。
這裏是監獄,不可能有人膽大妄爲到這個時候動手,所以保鏢都在外面,範舒平不得不自己推動輪椅,慢慢出去。
他的運氣不太好,來的時候天氣晴朗,出來卻烏雲壓低,沉悶悶的,彷彿整個天都要塌下來。
範舒平望着天沒有動,保鏢催促着他:“範先生,要下雨了,早些回去吧。”
“嗯。”範舒平收回了視線,被他們抱上車。
另一邊,沈千嫿也在關注着這邊的動向。
“範舒平回去了?”
路綾剛跟保鏢通完電話:“回去了,聽他們說範舒平的狀態還不錯。”
“真是意外,還以爲他又要發瘋呢。”沈千嫿扯出一抹譏笑。
路綾有些不解:“沈總,既然他這麼不穩定,爲什麼您還要推他去管理范家的公司?”
范家高層不是沒有他們的人,沈千嫿安排一下,讓那邊的人接手並不是難事。
沈千嫿低頭看着合同,語氣高深莫測:“是啊,他太過不穩定了。”
路綾斂眸,仔細斟酌她的話,突然明白了沈千嫿的用意。
是了,範舒平不穩定,特別是失去範安和的範舒平。
這麼不穩定的人,在管理公司的高壓下,能夠支持多久?
而且他現在能這麼平靜,完全是因爲想要徹查當年的恩怨,等到這場恩怨了結,範舒平又要拿什麼來做支撐呢?
只怕那個時候,就算沈千嫿什麼都不做,範舒平也會自己走向末路。
路綾沒再多問,默默給沈千嫿倒了杯咖啡。
她的眼界始終比自己高上一大截。
在路綾想着範舒平上位後會更難對付的時候,沈千嫿已經考慮到了解決方法。
範舒平不需要管,只需要讓他自生自滅。
不過沈千嫿還是讓路綾去跟那邊對接,方便信息共享。
她現在查到了有人在刻意銷燬當年的證據,顯然是不想讓范家的人知道,而引導範安和查到江寒繡身上,又是另外一個目的——
對方想讓范家和江家決裂。
如範安和說的,當時兩家合作,關係十分要好,在商界上更是蒸蒸日上,讓兩家決裂,從很多方面都是有利而無一害的。
到底會是誰,這麼忌憚他們合作?
沈千嫿知道這件事不能着急,也就沒有催促範舒平,更不去他的面前晃。
不過她也沒有閒下來,向傅君衡借人去了:“我打算把范家這些年的競爭對手都查一遍,我的人手不夠,多借我幾個。”
“讓商景成去吧。”傅君衡想也沒想。
沈千嫿剛從公司回到家裏,要人只是隨口一說,並不打算傅君衡能馬上安排,聽他這麼一說,不由頓住:“這麼大方?”
商景成是傅君衡的私人助理,平時需要管的事情不少,有時候比林懷枝那個已婚人士還要忙。
她沒好意思直接要:“他過來我這邊,你那忙的開?”
“最近公司沒這麼多事,沈總記得多給他發點獎金就是了。”
“這個簡單。”
畢竟要調查舊事不是簡單的事,獎金自然不會少。
沈千嫿在外面跑了一天,渾身都是灰塵,她嫌髒,便去洗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看到傅君衡還坐在沙發上,她踱步走了過去,想了想,擠進了男人的懷裏,柔軟雙臂掛在他的脖子上:“傅爺,那你要什麼獎勵呢?”
傅君衡扣住了她的腰,眸色有些深:“你會給我什麼獎勵?”
沈千嫿微微靠近,鼻尖抵着鼻尖:“這得看這件事辦不辦得成了,不然我可要懷疑你手下的人的辦事能力了。”
沈千嫿純粹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商景成的能力要是不行,北市恐怕找不出第二個行的人了。
不過傅君衡也沒有爲他說話。
能力是做出來的,而不是動嘴皮子。
他低聲輕笑:“他的事辦不辦得成我不知道,但我們的事今天是辦得成的。”
說着,他直接將沈千嫿打橫抱起,不給她反抗的機會,帶着她走進了臥室。
撩撥的人頓時慌了,扒着門框不肯放:“傅君衡,孩子們要放學了!”
“他們今天有活動,晚上纔回來。”
傅君衡無情扒開她的手,關上了門。
沈千嫿欲哭無淚。
*
幾天後,沈千嫿接到了範舒平的電話。
“範先生,有何貴幹?”
“你要的東西找到了,派個人過來拿。”說完範舒平直接掛斷,顯然不想聽沈千嫿說太多。
這幾天他漸漸接手公司的事,也跟範安和見了幾次面,才知道醫院的保鏢早就被沈千嫿收買了。
雖然他們沒有直接害他,可冷漠的態度無疑是加重了他的病情。
更氣人的是,沈千嫿竟然限制他的自由。
範舒平知道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可他依舊咽不下這口氣,怕見了沈千嫿會控制不住,索性讓她的人過來對接好了。
沈千嫿也懶得跑,安排了路綾過去。
路綾辦事能力很利落,不到半個小時,她就把範舒平說的那份資料送到了沈千嫿的桌上。
“你見到他人了嗎?”
“沒有,是範先生的祕書給我的,他什麼都沒有說。”
沈千嫿皺眉,這麼不配合。
不過也是,範舒平能對他們和顏悅色纔怪了。
沈千嫿沒有過多計較,兀自打開了那份資料。
塵封已久的資料有些灰撲撲的,有些甚至是手寫記錄下來,字跡難以辨認。
還好沈千嫿有點考古經驗,竟然在這個時候用上了。
她一頁一頁慢慢看着,路綾則在一旁幫忙尋找這些人現在的下落。
不在北市的可以暫時排除,從範舒平出事之後,事業沒有任何起伏的也可以排除。
刪刪減減,最後只剩下十來家。
突然,沈千嫿翻看的動作停下。
路綾疑惑不解:“沈總,怎麼了嗎?”
沈千嫿沉默半晌,慢慢開口:“賀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