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爺點點頭,“夫人考慮的是,與柳家的親事的確不能再拖了。”
他想了想道,“這樣吧,明日我帶大郎走上一趟,問問柳家的意思,將日子重新定下來。”
“哼。”王氏冷哼一聲,面色陰沉,“還胥哥兒,你先去他院裏走上一遭,看能不能進的去他的院門再說。”
提起這遭,王氏就生氣,當時曼香進門時,她就去尋過林大爺,當時他可是一副滿不在意的態度,根本就不管不問。
如今胥哥兒越發荒唐,他身爲父親也是不聞不問。
林大爺蹙了蹙眉,“瑾哥兒一向都是個有分寸的,想是有什麼內情也不一定,夫人莫氣,待會我就過去瞧瞧。”
“我方纔讓王嬤嬤去尋,竟連他人都不曾見過,實在荒繆。”王氏緊鎖着眉,便是逢場作戲,可已過去數日,他除卻越發貪色,並無一絲別的跡象。
“既是要去,那便一起吧,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要做什麼,竟混賬到連他妹妹的終身大事都不出現。”
王氏甩着繡帕,率先朝外走去,那氣勢洶洶的姿態,令府中人見着都忌憚三分。
林大爺蹙着眉跟上,如今府上事情太多,正是需林軒瑾這個嫡長子出面的時候。
“敲門。”王氏看着緊閉的院門,吩咐王嬤嬤。
“咚咚咚!”王嬤嬤急促的拍着門,很是用力,彷彿將王氏所有的氣憤都發泄了出來。
“誰啊?”半晌後,院中才響起一道不耐煩的聲音。
“今日大公子身體不適,所有東西喫食都不要!”裏面的人只以爲是下人送東西來的,揚聲呵道。
身體不適?
王氏聞言臉色更黑,連續數日鬼混不曾邁出房門,身體又怎會好?
王嬤嬤看眼王氏,立時衝院中厲聲呵斥,“放肆,夫人與老爺親自來探望大公子,還不快開門。”
裏面靜謐一瞬,隨即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想應是進屋去稟報主子的。
“老爺,夫人,大公子…大公子他已經睡下了,今日不便見了,要不請老爺夫人改日……”片刻後,小廝貼着院門,恭敬小心的回道。
門外卻突然“砰。”的一聲,驚的小廝險些跌在地上。
“夫人與老爺讓你開門,你是聽不懂嗎?”
“還是等着待會叫人拆了院門,然後打賣了你?”王嬤嬤聲音洪亮,隔着木門,氣勢很是逼人。
裏面突然靜了聲。
門外幾人都蹙眉盯着院門,片刻後,木門突然被拉開,王嬤嬤正欲上前教訓那小廝,不想露出的卻是一張嬌媚的容顏。
曼香手中提着包袱,笑意盈盈的看着王氏等人。
“林夫人。”她扭着腰肢走出門,福身一禮。
王氏蹙眉看着她,眼中的不虞達到頂點,盡是鋒利的暗芒。
只是不等她開口言語,曼香就直了腰身,“奴要向夫人道別了,今日奴就要離開了,這幾日給夫人帶來了困擾,實屬對不住。”
曼香笑着回頭往院中看了一眼,似有什麼情緒一閃而過,轉而化爲烏有,“大公子人在屋裏,夫人快去瞧瞧吧。”
話落,她掠過王氏,徑直往角門處走去。
“站住。”王氏突然道,“你當我林府是什麼地方,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瑾哥兒可允許了?”
王氏實在迷糊,上一刻還膩膩歪歪,這一刻就要離開,難道是怕她爲難,可依曼香數日行事風格,也不像。
“夫人不想讓奴離開?”曼香挑挑眉。
“奴以爲,夫人很討厭奴,巴不得奴離開呢,畢竟,奴帶壞了風采卓然的大公子。”
王氏一哽,她怎會不想她離開,她是恨不能她立刻消失,只是她太過反常,讓她有些疑惑。
林大爺往院中看一眼,隨即又望向曼香,聲音一沉,“你蠱惑胥哥兒,以至胥哥兒身體不適,我林府怎能容你就這般離去。”
“王嬤嬤,帶她下去,鞭笞二十,再趕出府去。”
王嬤嬤立即走過去,“曼香姑娘,請吧。”
曼香瞧着林大爺,脣角始終帶笑,“奴…認罰。”
她淡淡一笑,轉身跟着王嬤嬤離去。
她要出林府,自然要有一個名頭纔行,若是這般離去,肯定惹人懷疑,被打一頓丟出去,雖丟人,卻合理。
王氏,“你…”
“可是看出了什麼不對?”她轉眼看着林大爺問道。
若非如此,他怎會這般輕易放曼香離開,畢竟她在府中數日,還毀了瑾哥兒名聲。
“如此,也能不惹人懷疑,這瑾哥兒啊,不知究竟再謀劃什麼。”
林大爺搖搖頭,率先擡步走了進去,王氏緊隨其後。
“老爺,夫人。”先前應話的小廝垂着頭,低低見禮,心虛的不敢擡頭。
王嬤嬤還冷哼了他一聲。
“大公子在屋裏,老爺夫人請。”小廝弓着身,將二人引了進去。
房中依舊那般清雅簡潔,無一絲霏霏之音與旖旎,王氏心中更信三分,緩緩鬆口氣。
正房裏,有一座落地青竹屏風,隔着裏間,王氏透過屏風一角的薄紗,能隱約看見拔步牀上躺着一個人。
她立時看向一旁的小廝,“大公子這是怎麼了?當真身體不適?”
小廝朝裏看一眼,吞吞吐吐半晌沒有言語。
林大爺卻敏銳的看到了拔步牀旁的一盆血水,眼中劃過抹擔憂與精光。
“父親,母親。”林軒瑾突然出聲,半撐着身子靠在牀頭。
“你這是怎麼了?怎的聽着聲音這般虛弱?”王氏一急,立時忘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要繞過屏風走進去。
她心中思慮頗多,甚至真的懷疑,林軒瑾的病態,是否與那曼香有關。
“母親留步。”林軒瑾低低阻止。
“我並無大礙,只需休養一段時間即可。”
王氏蹙眉駐足原地,自也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氣,臉色頓時有些微白。
“母親,父親,曼香被你們趕出府去,往後數日,孩兒都會留在院中養病的。”
他這話帶着深意,不等王氏回答,林大爺已接口道,“你放心養着,父親知曉分寸。”
“只是你身子要緊,可否要請個可靠的大夫過來看看?”
林軒瑾搖頭拒絕,“不用,先前婉姐兒已經讓她的丫鬟看過了,沒什麼大礙,父親不必擔心。”
林大爺點點頭,吩咐了照顧林軒瑾的小廝幾句,又怕林軒瑾坐着影響傷勢,便讓他躺下休息,拉着王氏匆匆離開。
“瑾哥兒他受了傷。”王氏擰着眉,心疼的踟躇在院門口。
林大爺點頭輕嗯一聲,“既婉姐兒帶人瞧過,應是沒有性命危險的,咱們也回吧。”
王氏攥着繡帕,心事重重的回到正院,才低聲問出口。
“大爺,瑾哥兒…他可是在做什麼不可宣揚的差事,這又是受傷,又是……”
林大爺擡手製止王氏接下來的話,拉着她走到裏間坐下。
“瑾哥兒既不讓提起,又特意交代曼香是被趕出府的,應是那差事,不能被外人猜到,你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該如何就如何,莫讓人瞧出端倪。”
王氏心有餘悸的點着頭,“我明白,可瑾哥兒那邊…你也要勸勸纔是,什麼功名利祿,可是都不抵命重要啊。”
“上次剿匪一案,他爲着那身官服隻身犯險,差點搭上性命,這次又是如此,讓我如何能放下心。”
她知曉長子定是爲着林家能有一席之地拼搏,否則什麼重要的隱祕,會輪到他這個初入官場的五品官去做。
“怕也是旁人不肯沾手的危險事,他不顧安危的接了來。”
林大爺嘆口氣,“放心吧,我會看着他的。”
他雖也擔心,可更多的亦是驕傲,林家以往發跡是靠姻親,靠人脈,而長子,卻都是腳踏實地,自己拼搏而來,也這樣的實力,才能真正在貴族中立足。
……
王氏因着林軒瑾的傷,林清婉的婚事,愁的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着覺。
更多的也是對林軒瑾的自責,她一直想彌補長子,可竟連他何時出府的都不知。
雖知曉他與曼香是另有隱情,可她卻依舊不曾關心,到最後,甚至失了耐心,還存了怒氣,本欲問責。
“我這個母親,竟是連婉姐兒那當妹妹都不如。”她幽幽一嘆,眼角溼潤。
王氏心裏思慮重重,難以入眠,清華院中,亦挑着燭火。
林清婉身着中衣坐在牀榻上,外面罩了件鶴氅,裹住月白裏衣,只露出一張緋紅的小臉。
“你今日委實太過張揚,怕是今日起,我就成了這盛京城中,人們茶餘飯後的消遣。”
“那又如何,也剛好讓那些貴族世家,都認識了你,知曉你的存在。”
周暮負手而立,緩緩走了過去,臉上是清澗笑意,只眉間卻透着淡淡疲憊。
“明日起,旁人再談起你時,便不是林小姐,而是我周暮的未婚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