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明珠的四堂爺爺明長河,和他的長兒媳薑蓉。

    明珠看清楚後,臉色不禁沉了幾分。

    兩人一進門,心眼子比頭髮還多的薑蓉立刻堆笑走上前——

    “明珠還在家呢,那正好,剛剛我跟你大伯在地裏幹活,聽說你跟民兵隊的江隊長要結婚,還收了人家五百塊的彩禮?”

    明珠看着她,一臉淡然,“是啊。”

    明長河一聽,氣得跺了兩下腳,呵斥道:“跟男人結婚這麼大的事,你不跟長輩說自己就拿了主意?你這女娃,本事真是通天了!”

    明珠抿脣一笑:“我的長輩都在地下埋着呢,我晚上會託夢告訴他們的!”

    “你……”明長河眼珠子一瞪,擺起倚老賣老的姿態說道:“你爺奶沒了,當年一大家子都沒有分家,現在我就是咱這一支的長輩,你結婚這麼大的事,得跟我商量!”

    “沒分家呀?”明珠故作一副恍然卻又疑惑的表情,“那這些年我跟我姑連飯都喫不上時,怎麼沒見你這位大長輩來救濟救濟我們?”

    明長河臉色僵了一瞬,倒是旁邊的薑蓉先反應過來,笑眯眯道:“珠珠呀,這事真怨不得你四爺爺,主要是我們的條件也不好。”

    她說着,直接轉回了話題:“今天你四爺爺過來,其實是想跟你說,他前段時間幫你訂了一門不錯的親事,也收了人家的彩禮,都談到婚期了……你說你這孩子,怎麼自作主張又給自己訂一門親?這不是一女嫁兩男,讓人看笑話嘛!”

    這話落下,殊不知傳到了院牆外站着的男人耳中——

    大柳樹邊,剛折返回來還有事要跟明珠交代的江鐸,眸色驟然凝重幾分。

    明珠訂過人家了?

    他沒有貿然進去,而是隱在樹後,想聽聽明珠是怎麼迴應的。

    要換做從前的明珠啊,被薑蓉這麼一激早就炸了,早跳腳打人了!

    可……此刻的她卻一反常態。

    她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詫異問道:“呀,還有這種事?那可真是不巧了,我這婚期就在三天後,四爺爺訂的人我是無福消受了。不過……大娘你家的明豔堂姐都二十二了,不也沒找到婆家嗎?四爺爺既然收了人家彩禮,那讓堂姐嫁過去唄!”

    明珠話音才落,薑蓉常年掛臉上的假笑馬上就沒了,她高聲道:“不行!”

    “怎麼不行呀,”明珠眨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無辜的看着薑蓉,“四爺爺看重的女婿人選,錯不了的,跟我堂姐啊肯定絕配!”

    薑蓉差點咬碎了自己的一口牙根!

    那種傻子,只有明珠這種沒爹孃的潑辣貨能嫁,她的明豔可是有福氣的人,將來是要嫁給城裏人逆天改命的!

    “行了!”明長河看着明珠這晦氣模樣就來氣,他懶得廢話,直接道:“既然你自己訂了江鐸,那我給你訂的婚事明天就給你退掉,只是明珠,你是我明家人,江鐸給的彩禮,你不能自己揣在手裏,得交出來放在我這兒保管。”

    明珠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我說明長河,你真以爲我叫你一聲四爺爺,你就是我祖宗了?我奶活着的時候,你我兩家就已經不來往了,我奶死時,你們家連半個弔唁的人都沒有!後來你們每次來這裏,不是要房子就是搶喫的!如今我要結婚了,你連我的彩禮都敢惦記!呵,把彩禮給你?做你的白日夢吧,我纔不養狗!”

    明長河一下子氣急,沒料到明珠突然變臉,他罵道:“你這個賤妮子敢罵長輩?你爺這一脈沒有男丁,早絕後了,這房子本來就該是我這一支的!讓你們姑侄住,是我做長輩的大度!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把彩禮錢交出來,我就打斷你的腿,把你嫁去大麴村!老大媳婦,給我把她按住!”

    得了公公的令,薑蓉快步走向明珠——

    要知道那可是五百塊呀!

    不光夠給她家老二準備結婚辦席,還能蓋套新屋。

    他們家人多,正沒地方住呢,這五百塊她一定得拿到手!

    可她才伸出手就被明珠拽住手腕,一拉一拽間,明珠用一記巧勁卸了對方的手腕!

    薑蓉脫臼的瞬間,痛得長聲嚎啕,臉色剎那白了!

    明珠纔不慣他們的臭毛病,擡腳就朝着薑蓉的屁股踹了一腳,讓她摔了個狗啃泥!

    她轉身看向明長河,稚嫩的臉上帶着氣死人不償命的笑,“我說四爺爺呀,現在可是新時代,不允許包辦婚姻了,你要再敢拿大麴村那傻子跟我說事,我就去告你讓你坐牢!給我滾!”

    明長河被氣狠了,可看着平日有力氣的大媳婦此刻這麼不中用,踹一下就爬不起來了,何況他這把老骨頭?更不是明珠這小潑婦的對手,最後只能氣哼哼的帶着人離開。

    走之前,他不忘撂下狠話,喝道:“你這賤妮子給我等着,這事沒完!”

    沒一會兒,院子裏再次恢復了安靜,明珠輕笑一聲,嫌髒的拍了拍手,“跟姐鬥?我呸!”

    她話音才落,轉頭就看到院外柳樹後走出來的身影。

    明珠愣了一下,這人剛剛不是走了嗎?

    江鐸看着站在陽光下的明珠,剛剛他‘不小心’聽到了發生的事。

    看來明珠之前的日子過得並不好,哪怕這次她打了薑蓉,錯也不在她,是明老四他們欺負人,被打活該。

    不過……

    這倒跟他之前聽說過的,那傳聞中不講道理、任性妄爲,能動手絕不動口的潑婦明珠形象完全不同。

    明珠也不知道江鐸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可想到以後兩人就是夫妻了,總要給人留個好印象,於是她主動走向他。

    江鐸看着女人朝他走近,注意到她身上的海軍藍襯衣都是補丁,臉色也是沒有血色的慘白,明明看起來窮困潦倒,可她卻揚起了脣角,梨渦淺淺,嬌聲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呀?”

    江鐸:“……”

    這嬌滴滴軟萌萌的聲音,跟剛剛收拾那兩人時的精幹模樣——形成鮮明對比,差距真大!

    他的直覺再一次告警自己,這女人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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