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璞想起了那天找過來的情形。
當時老太太看着他的臉，怔愣了好一會兒，忽然問：“你是因爲明珠的事情來的吧。”
明璞看着眼前長相……特別熟悉的老太太，這眉眼讓他有一瞬的恍惚：“你認識我，也認識我妹妹？”
老太太沉默了良久，才說：“如果你們想留住她，就回去告訴她，這房子不姓江，這個地方根本沒有江家，家屬院也沒有江家，讓她斷了尋找江家的心。”
“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到底知道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這些，你只要知道，若她繼續找下去，你們會永遠的失去她。如果你們聽勸，就帶着她移居國外，幫她走出那個夢，忘記那一切，重新開始吧。”
明璞當時聽的雲裏霧裏：“你這話什麼意思？”
老太太蹙了蹙眉，眸光晦澀而悽楚：“意思是……”
“二哥！”明珠的話，打斷了明璞的思緒：“你爲什麼不說話了？在這個家裏看到了個老太太是什麼意思？她說了什麼？江鐸呢？”
明璞沒說話，在思量該不該跟明珠說真相。
明珏倒是比他快了一步：“你還沒想明白嗎？在江家的房子裏，住着另一個老太太，你不會以爲，在那個光怪陸離的夢裏，你走了，江鐸還能爲你守身如玉不再娶了吧？”
明珠心思一沉，江鐸……另娶了？
可很快，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不可能，江鐸他……”
“珠珠，你別犯蠢，你真當你看中的那男人是個什麼男版薛寶釵嗎？隔着四十多年的時空不假，可男人終歸是男人，有幾個，能爲了一個死去的妻子就一直當鰥夫的？”
明珠眼眶猩紅：“你別說了，我不信。”
她擡眸看向明璞：“二哥，我要親眼確認，他是不是真的娶了別人，只要……只要是真的，我就跟你們出國，以後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明璞嘆了口氣：“珠珠，大哥和二哥不會害你的……”
“二哥，讓我見一面吧，不親眼看到江鐸真的續絃娶了別人，我是不會死心的，哪怕是爲了讓我安心離開也好啊，當我求你了行嗎？”
看着她犯了倔的樣子，明珏有些頭疼的看向明璞。
明璞也知道，明珠的性格犟的很，在明家簡直一騎絕塵。
當年全家都不同意她學醫，就她自己，一門心思非要往這方面鑽研，誰勸都沒用。
後來家裏人都覺得急診太累，想讓她去一個相對輕鬆的科室，她卻偏要選急診，認爲急診能接觸的病種最多，最能快速的磨出好醫術。
見凡她認準的事情，都一定會尋個結果。
他看向明珏，沉默了良久：“要不，我去打個電話吧。”
想到老太太讓他們帶明珠離開的態度，明珏覺得，那人是站在他們這邊的，便點了點頭。
明璞拿着手機，走到不遠處撥打了一個號碼。
沒多會，就回來了。
明珏問：“怎麼樣？”
“我們在這裏等一會吧。”
明珠愣了一下：“他們……沒走遠？”
聽到這話，明珠下意識的蹙了蹙眉，那個時候她死了，給江鐸留了不少錢，難道，他真的聽了自己的話，在政策鬆動後，買了不少房？
真算他識相了。
幾人等了不到十分鐘，一個身形纖瘦，扎着低馬尾，帶着口罩和黑色貝雷帽的老太太步伐矯健的走了過來。
她目光從明珏和明璞的臉上掃過，無奈的搖了搖頭，最終目光定在了明珠的臉上。
“聽說你要見我？”
明珠只能看到對方壓在帽檐下的眼睛，那雙眼睛，讓她……心裏莫名有些發慌。
“是，你……跟江鐸是什麼關係？”
“江鐸是我愛人。”
明珠垂在身側的手攥成了拳：“爲什麼只有你自己過來，江鐸呢？”
老太太沒應聲，走到了門邊，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開了鎖，回頭對明珠道：“你自己進來吧。”
明珏正要邁步往裏走的步子停住，明璞點了點頭，對老太太語氣極好：“勞煩您幫忙跟我妹妹把話說清楚一些，讓她斷了胡思亂想的心思，安心跟我們離開。”
老太太倒是淡定：“既然你們自己都看不住人，那我只負責說，至於她聽不聽勸，我管不着。”
她說着，轉身邁步進了大院。
明珠跟着走了進去，明珏蹙眉，湊近明璞：“你有沒有覺得……這老太太說話的口氣，跟我這氣人的妹子一樣氣人？這江鐸是什麼品味？怎麼正妻、續絃都一個德性？別是玩什麼替身文學吧。”
明璞沒說話，只是心裏在遲疑，這老太太……爲什麼包裹的這麼嚴實？
想到對方的臉，他心裏也莫名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明珠進了院落，明明時隔四十多年了，可是院子裏的擺設，卻跟當年她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唯一不同，也只有樹更加粗壯了，曾經江鐸親手種下的蘋果樹，狠狠的紮根在角落裏，甚至比牆還高了。
老太太沒有進屋，而是帶着明珠來到了紫藤架下，時下雖然還不到夏天，但傍晚是有些熱的。
她坐下後，仰頭看向明珠：“我一會還有事，所以就跟你長話短說了，我知道你曾經跟江鐸的事情，但……過去了，我們經歷過漫長的時光走過來，那些時光，已經不是你能夠找回去的了，所以你放下過去，重新開始吧，別再來打擾不屬於你的生活了。”
明珠盯着這女人，遲疑了良久，緩緩轉頭看向了客廳的方向。
老太太蹙眉：“我只能對你說這些，別的，我也沒什麼可以說的了，你可以回……”
“江鐸呢？他不是一個連面都不敢見我的懦夫，他人呢？”
老太太沒做聲。
明珠轉身就往客廳的方向走去。
老太太起身要攔，卻晚了一步。
明珠跑到了客廳門口，門推不開，卻還是隔着玻璃，看清楚了裏面的擺設。
裏面與自己離開時一模一樣，只在牆邊，多了一個祭桌，而牆上掛着一張年代感濃厚的黑白遺照，照片裏的人年輕依舊，身上穿着老版的軍裝，棱角剛毅挺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