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也不知道,而且就算查出來,倘若真的與霍家有關她又能怎麼樣?
但是如果她不查,她這心裏總壓着一塊石頭,讓她喘不過氣來。
陸銘又換了個問法,“或者,你父母做什麼的?”
“我母親是大學教授,父親是小學老師。”
“你母親教什麼的?”
“細胞生物學。”
陸銘眨了眨眼睛,“那這和霍家能有啥關係?”
“不知道。”
“得,你這啥也不知道,我上哪查去,而且這麼多年了,就算真的有啥…說句不好聽的,以人家的手段,有線索也早就被抹乾淨了。”
江心沉默了片刻,她看向陸銘,“我知道,不過還是麻煩陸少幫我查一查,查不到也沒關係。”
陸銘笑了,“這不是查不查得到的事,我就問你,要是查到了,並且真的跟霍家有關,你打算怎麼辦?你又能怎麼辦?”
江心垂下眸,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畢竟她自己也不知道。
“行了,我會想辦法的,你趕緊回去吧,你在我這車上待這半天,你那司機就盯你半天……等等,老霍給你配司機了?”
江心當沒聽見他後面的話,打開車門道:“陸少,多謝你,那我就先走了。”
“誒,啥情況啊?你倆現在……”陸銘還想刨根問底,然而江心已經上了另外一輛車。
他摩挲着下巴,自顧自的嘀咕,“老霍開竅了?”
江心回去的時候,程羿正在給霍垣彙報穆蓁的狀況。
穆蓁被送到醫院搶救了六個小時,可是嗓子已經被燒壞了,現在說不了話,胃和食管均被嚴重燒壞,就算搶救過來,體內也是一片廢墟了。
當江心聽到這裏的時候,她遍體生寒,果然,霍垣的手段只有她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
他的手段總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刷新她的認知。
然而即便是如此,穆蓁也不肯簽下那幾份協議。
倒也不是她要錢不要命,而是她清楚的知道,現在一旦簽下那幾份協議,她就再也沒有了價值。
她認清了霍垣的本性,到時候霍垣絕對不會再理會她,那麼很有可能,她連治病的錢都沒有了。
那時候的她,就會在痛苦中死去。
只是她想到了這一層,沒有想到另外一層。
如果她不籤,等待她的,是更加恐怖的折磨,在第一次沒簽的時候,她就應該意識到的,只可惜現在,爲時已晚。
籤不籤,都得死。
注意到門口的江心,程羿下意識的閉嘴,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他識趣的轉身退了出去。
霍垣看向江心,後者身子微微一僵。
他朝着江心勾手,示意她過去。
江心挪動着僵硬的步伐,來到霍垣身邊坐下,手指緊緊攥着揹包的帶子。
“你去見陸銘了?”
江心一顆心迅速提了起來,面上卻故作鎮定的點了點頭,“和他聊俞周師姐的事。”
霍垣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彷彿要將她看穿。
就在江心快要承受不住他的視線時,霍垣突然說,“你還是這麼愛管閒事。”
江心沒有反駁,她也不知道這算不算閒事,只知道俞周心裏還有陸銘,而陸銘也想和俞周重歸於好。
倘若陸銘真的能改邪歸正……
這根本不可能。
而此時的醫院裏,穆蓁呆坐在牀頭,看着進進出出的醫護人員,她張嘴說話,發出來的卻是極其難聽的聲音,沒有人知道她在說什麼。
每次開口,嗓子都傳來鑽心的疼痛,身體內也時時刻刻都散發着灼燒的痛苦,她過習慣了好日子,如今落到這個下場,內心充斥着滔天的恨,與強烈的不甘。
早在她進醫院的那一刻起,她對霍垣最後的幻想也全都破滅了,只有滿腔的恐懼與恨。
她也知道,接下來或許還有更可怕的事等着她。
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斃,她要逃出去。
逃出去,躲起來。
趁着凌晨病房裏沒人的時候,她拖着殘破的身軀下牀,走出了病房。
走出去的那一刻,她瘋了似的往外狂奔,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跑出醫院,五臟六腑在瘋狂的翻涌,她蹲在路邊,哇的一聲吐出血來。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重新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往前走。
她需要手機,她要報警,她需要一個人來救她。
然而她遇到好幾個路人,對着那些人呃呃啊啊說些什麼,他們一個字也聽不懂,只看見她身上穿的病號服,都想把她送回醫院。
穆蓁好不容易跑出來,她又怎麼可能回去?
所以她只能繼續跑。
不知跑了多遠,才終於有個人懂了她的意思,把手機借給她。
當她準備報警時,又絕望的發現,自己說不了話,她試圖給霍霖發消息,陌生的號碼也只是被霍霖當成了騙子。
穆蓁絕望的站在路口,到現在她才知道,難怪門口沒有人守着,因爲霍垣根本就不怕她跑出去。
身無分文,她哪裏也去不了。
本來剛做完手術,這一激動,又吐了好幾口血。
路燈下刺目的暗紅,讓穆蓁瞳孔一縮,她盯着這團血,彷彿看到了自己的生命在消逝。
穆蓁靠着電線杆,緩緩滑坐在地上,終是控制不住哭了起來,連哭聲都那麼沙啞。
她回想起這三十年來的人生,她的每一步選擇都對了。
唯獨這次,她選錯了。
第一件,錯在過於自信,錯在以爲霍垣還愛着她。
第二件,錯在人心不足蛇吞象,錯在她想與霍垣重歸於好。
第三件,錯在她沒有簽下那三份合同,導致現在被逼上絕路。
穆蓁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很多想不通的事,總是在快死的時候,什麼都想通了。
她控制不住的在想,如果她在一開始,沒有那麼自戀,不對霍垣抱有希望的話,現在會不會是另一種結局?
或者不那麼貪心,是不是會比現在好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