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垣低聲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江心捏着背角,小聲說道:“沒,我還沒睡着。”
“江心。”他又忽然喊她名字。
“嗯。”
“我們結婚好嗎?”
江心整個人都變得僵硬起來,她顫抖地幾乎口齒不清,“現、現在…嗎?”
“現在,只怕不行,民政局沒上班。”
江心抿了抿脣,他將她摟的更緊了,聲音卻弱了許多。
他說,“你不高興。”
不是問句,就像是在替她說出她的心裏話一樣。
江心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回他。
她是不開心,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她都不開心,可是不開心又有什麼用?
她從來都沒有選擇開心或者不開心的權利。
“霍垣……”
“江心,是不是太晚了?”
江心微微一怔,她突然間不知道霍垣這話是指的什麼太晚了。
她閉上眼,無力地開口,“是很晚了,早點睡吧。”
霍垣嘆息一聲,他在她臉上落下一吻,“你睡吧,晚安,江心。”
說完,他忽地起身,離開了臥室。
江心睜開眼,望着漆黑的窗戶,外面連月色都看不見。
……
陸銘來到包廂的時候,霍垣已經在哪兒喝起來了,桌上的酒瓶空了三個。
“老霍,你咋了?”陸銘快步走過去,環顧了一週,“剛纔我問經理,他說你把會所包下來了,你是打算喝到啥時候啊?”
霍垣偏了偏頭,“你過來。”
陸銘嘆了口氣,他看了眼時間,都凌晨四點多了,還喝個屁。
當然這話他只敢在心裏說說。
他訕訕地走過去,霍垣已經給他倒滿了一整杯。
“老霍,你是太開心了還是太傷心了?這是在慶祝還是在借酒消愁?”
霍垣看了他一眼,把酒杯塞到他手裏,“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你就坐在這,陪我喝。”
陸銘:“……”
陸銘不知想到什麼,他抓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其實我也想喝,哎。”
霍垣沒再和他說話,一杯接着一杯往嘴裏灌。
陸銘似乎也被氣氛感染到了,也跟着喝起來,包廂裏太過安靜,除了杯子和酒瓶的碰撞聲,再也聽不見其他的聲音。
氣氛有點壓抑,陸銘把牆上大屏幕打開,關了聲音,白色的光和屏幕裏晃動的人影,總算是給包廂裏增添了一點人氣。
一瓶又一瓶見底,服務員進進出出送了七八次酒,看着滿桌的酒瓶,心裏都有些害怕。
陸銘喝得多了,他話就開始話多起來。
“老霍啊,無人機的事兒,是我搞砸了,真的對不起。”陸銘用力的捏着霍垣肩膀,醉意朦朧地打了個酒嗝,“我其實騙你的,有些人靠這些東西,根本就追不回來,哈哈~”
“我想幫你啊,但是這次,我也沒辦法了,想想我也挺卑鄙的,我怕你生氣,就騙她答應你,我想着這樣你會開心點。”
“老霍,你跟我說,你現在高興嗎?”
“不,你肯定不高興,你高興就不會在這喝酒了。”
“你啊,明明什麼都知道,爲什麼……還要自欺欺人呢。”
“弄得大家都不高興……”
霍垣靜靜聽着他的胡言亂語,這次他沒生氣,因爲陸銘說的,全都是實話。
他捏着酒杯,仰頭,又喝了一整杯,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灼燒着咽喉,灼燒着心臟,他乾脆握住酒瓶,直接往嘴裏倒。
“你說得對。”霍垣的聲音,輕輕響起,帶着若有似無的苦笑。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陸銘已經靠在他肩上睡着了,沒聽到男人的聲音,在寂靜的包廂中輕聲呢喃,“已經,回不了頭了。”
當一個人意識到自己做錯的時候,就已經回不了頭。
甚至,連一聲對不起,都沒有資格說出口。
整日聽着滿嘴的謊言,看着虛假的笑容。
互相折磨着。
挺好。
第二天一早。
江心起牀,看着空蕩蕩的牀側,她沉默了一會兒,從牀上爬起來。
洗漱完後,她下樓,霍垣正好從外面回來。
他腳步虛浮,程羿在旁邊擔憂的看着,時不時伸出手,怕他栽下去。
江心眉頭微蹙,急忙迎上去,“你們這是?”
程羿給江心使了個眼色,用口型,跟江心說:“喝多了。”
下一句話他說出聲,“夫人,霍總交給您了,我先走了。”
江心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程羿就飛快的跑了。
江心猶豫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身上的酒味,江心隔着一米遠都能聞到,難以想象他喝了多少。
霍垣目不轉睛的盯着她,像石化了一樣。
“霍垣,你還好嗎?”
“我沒事。”霍垣嗓子有點啞,說完這句話,他臉色微微一變,立馬丟下手裏的外套,往洗手間方向快步走去。
江心左看右看,齊管家接觸到她的眼神,立馬指着一個女傭跑了出去,“你你你…你在做什麼,那盆花水澆太多了!”
江心又看向那邊拖地的兩個女傭。
“這地上是什麼?好像拖不掉,我去拿個刷子來。”
“我重新去打盆水。”
江心收回視線,咬了咬脣,只能硬着頭皮去洗手間。
見慣了霍垣高高在上的模樣,江心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毫無形象坐在洗手間地上,雙手抓着馬桶嘔吐的模樣。
他頭髮凌亂,眉眼間都是化不開的憔悴。
江心在他面前蹲下,遲疑着伸出手,落在他的背上,“霍垣,你沒事吧?”
霍垣微微側頭,漆黑的眸鎖定在她臉上。
過了會兒,他握住江心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江心,你是不是恨我?”
江心微微一僵,感受着掌心傳來的心跳,她對上霍垣的視線,“你喝多了。”
他微微搖頭,“我沒喝多。”
“我以爲,有些話,喝多了就能輕而易舉的說出來。”
“可好像,喝的越多,卻越清醒,越是……難以說出口。”
江心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
兩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對視過了。
江心微微張嘴,“你想說什麼?”
沉默了許久。
就在江心以爲他要說什麼的時候,霍垣卻閉上了雙眼。
“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江心垂下眸,看着被他握在手中的手,那沒鑽戒依舊閃閃發亮。
“是啊……都沒有意義了。”
江心忽然身上一重,霍垣整個人都靠在了她身上,聽他在耳邊呢喃,“我一直千方百計地,留下你的人,可卻忘了,留下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