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周吐完槽,又開始繼續複習。
江心悶頭在學校呆了一整天,等結束得時候,她看了眼時間,下午六點了。
她收拾東西剛起身準備回去,卻忽然接到一個電話,是江頤打來的。
江心匆忙趕到醫院,在急救室門口,江頤和裴雯都在,兩人默默地坐在長椅上。
江心停下腳步,頓了頓,才緩緩走過去。
江頤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裴雯則是一直低着頭,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也沒有在意誰站在了面前。
江心拉了拉江頤的袖子,拉着他去了樓梯間,問他怎麼回事。
江頤神色十分複雜,他看着江心,張了張嘴,又覺得難以啓齒。
“到底怎麼了小頤?”
江頤咬了咬牙,纔開口說道:“有人把視頻發給她爸看了。”
江心瞳孔微微一縮,江頤把前因後果告訴了她,裴雯的爸收到了之前倉庫拍的視頻,看完後當場心臟病發作,被送來了醫院。
不僅如此,他們還將裴雯的視頻傳到了網上,而且是那種不正經網站,網址發送到了她之前那些員工和認識的同學朋友手機上。
江心聽到這些話,一顆心跌落了深淵。
光是聽着她都能感受到窒息,又何況是裴雯本人?哪怕她再怎麼堅強,也很難遭受這種打擊吧?
江頤緊緊攥着拳頭,他心裏有氣,可是卻無處發泄。
楊剛死了,背後之人不知道是誰,他只能憋在心裏。
江頤紅着眼,他啞着嗓子開口,“姐,你說是不是因爲我?如果不是我,她就不會去見楊剛,更不會……”
江心只知道裴雯被綁架,但並不知道楊剛是誰,所以她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過了許久,她纔開口,“小頤,你別胡思亂想,他們一開始就是衝着裴雯去的,就算沒有那次,也會有下次,所以你也不要太過自責。”
江頤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可是孩子沒了。”
江心心中一窒,她張着嘴,剩下的話堵在了嗓子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江頤無力地靠在牆上,自嘲道,“她說得對,我就是個沒用的廢物,一無是處的學生,除了拖累別人,什麼都做不好。”
“小頤,你別這麼說。”江心抓住他的胳膊,“你只是還小,很多事都不該是你這個年紀應該承受的,是你自己對自己太苛刻了,你已經很好了。”
“好在哪裏?好在裴雯出了事,我只能站在這裏和你說這些,什麼都做不了。”
“你不需要做什麼,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讀書,等你畢業了,纔是展現你價值的時候,如果你現在就想着要做些什麼,那你往後的人生,就會一直是這樣,那時候你會比現在更痛苦。”
江頤愣了愣,他眼中劃過一抹苦澀,他想說什麼,可又不知道說什麼。
的確也如江心所說,在他最沒用的年紀,遇到了超越他年齡所能承受的事,也是他最無能爲力的事。
任何一種言語,都無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江心伸出手,在空中頓了頓,還是落在了他的頭上,“小頤,我明白你的心情。”
就像癒合的傷疤又被生生的撕裂開來。
那時候她看着父母面目全非的遺體,感覺天都塌下來了。
她茫然地站在太平間裏,惶恐又不安,絕望又窒息,明明悲傷到了極致,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她心裏空了一個大洞,現在每每想起,都還能感受到那時候的窒息和無助。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甚至想打電話都不知道該打給誰,她多希望有人告訴她,她應該怎麼做。
那段時間,所有的親戚都將她當做洪水猛獸,電話拉黑,閉門不見。
醫院也在瘋狂的給她打電話,催她去繳江頤的手術費,在那一刻,她覺得全世界彷彿都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她多希望躺在那裏的是自己。
如果躺在那裏的是自己,爸媽一定能夠比她處理事情處理得好很多,至少爸媽不會像她那時那麼無助和無能。
“別說了,事情都發生了,說這些也沒有意義。”江頤別過頭,躲開江心的手。
江心呆呆的站在原地,她眼神多了一分茫然,就在剛剛想起父母的時候,她腦海中電光火石之間,突然閃過那個大雪紛飛的冬天,那個男人遞給自己的一張支票。
而那張臉,也清晰的一閃而逝。
“你怎麼了?”江頤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江心回過神,扯了扯嘴角,搖頭道:“沒事,我們回去吧,可能叔叔已經出來了。”
江頤點點頭,和她回到了搶救室外。
如果裴雯的父親出了事,他真不知道,裴雯該怎麼辦。
裴雯還是原來的姿勢,就那麼坐在椅子上,兩人過來她頭也沒擡一下。
過了幾分鐘,搶救室的門打開,裴雯才緩緩擡起頭,她那張臉,已經看不出任何的血色。
眼睛裏一片渾濁,唯一的光亮,就隱藏在那抹晦暗之下。
是對醫生的希冀。
江心主動上前問,“醫生,那個病人怎麼樣了?”
醫生惋惜的搖了搖頭,“他之前做過心臟手術,這次是突發性心臟病,沒有及時做急救措施,已經沒辦法了。”
在聽到這話的一瞬間,江心下意識的回頭去看裴雯。
裴雯坐在那裏,好像被人點了穴一樣,直勾勾的盯着醫生,眼睛一眨不眨。
“已經……”江頤不死心地開口,“一點辦法沒有了嗎?”
醫生嘆了口氣,伸出手,遞給了江頤一張單子。
死亡通知書。
“家屬籤一下吧。”
江頤握住那張單子,手顫了顫,他回頭去看裴雯。
她紋絲不動,瞪大的眼睛裏,掉下來一滴淚。
江心一顆心揪了起來,她從江頤手裏接過單子,對醫生道,“我們等會兒再籤行嗎?”
“儘快吧。”醫生目光復雜,見多了生離死別,帶着習慣性的淡漠,又透着一絲悲憫。
江心緩緩來到裴雯面前,她輕輕地喊了一聲。
裴雯愣了好長時間,她的眼睛才動了一下,她嘗試着說話,可一張嘴,發不出一丁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