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書房。
霍垣站在玻璃窗前,臨窗而立,外邊太陽還亮着,卻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
儘管霍垣神色還算平靜,但程羿知道,他的心情並不怎麼好。
至於爲什麼不好,他有些猜不準。
或許,跟他昨天失手打死了霍霖有關。
昨天失手打死霍霖的事情,他到現在心中仍然有愧,他跟在霍總身邊這麼多年,竟然連察言觀色的本事都沒有學到一半。
昨天,他明明可以打霍霖的手臂,或者打別的地方,從而拿不穩槍而護霍總周全。
可情急之下,他竟然直接殺死了霍霖。
他承認,那一槍確實夾帶着點個人恩怨。
事後回想起來,程羿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筆直的站在霍垣身後,輕聲說道:“霍總,四爺的屍體已經火化了。您看,接下來…怎麼處理?”
霍垣眸光微閃,“他是霍家人,死了自然也要入霍家的陵墓。”
程羿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麼,又好像沒有完全明白。
他猶豫了一下,問道:“那,黎夫人那邊要通知一下嗎?”
“她還需要通知?”霍垣微微仰頭,陽光越過細密的雨幕,落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稍顯幾分落寞,嘴角勾勒出一絲嘲諷。
“她的四弟死了,能瞞得住她?”
程羿想想也對,那女人時時刻刻都盯着霍總呢。
“好的。”
程羿說完,轉身就要離開,他走到門口的時候,霍垣突然叫住了他。
“將葬禮安排在明天,一切從簡,邀請親朋好友一起去送送他。”
“是,霍總。”程羿又道,“那姜慕呢?通知她來嗎?”
霍垣的目光穿透玻璃,落在遠方,“不必。”
程羿點頭應下,着手去安排事宜。
外邊淅淅瀝瀝的雨下了一個小時,霍垣就那麼在窗戶跟前站了兩個小時,連姿勢都沒換一個。
江心今天醒得比較晚,她醒來後照例沒有看到霍垣的身影,用完早餐後仍舊沒有看到霍垣的身影。
她的目光不由得往四處搜索,俞周瞧見她的目光,擡手指了指樓上書房的位置。
隨後,在江心耳邊小聲說道:“聽傭人說,霍總今天起得很早,六點就起來了,給你做好了早餐溫着後,就去了書房。”
俞周說着,看了看時間,繼續道:“現在是九點半,他至少在書房裏待了兩個半鐘頭了。”
江心看着樓上書房的方向,眉頭微微擰起。
“江心,你要不要去看看他?”俞周將江心的神情看在眼裏,說道:“霍總他肯定是遇上什麼事兒了,現在霍家人丁凋零,在某種程度上來看,你…算得上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江心收回目光,看向俞周,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霍垣他,真的需要安慰嗎?
霍家死去的這些人,基本上都是他的手筆,如果他真的需要安慰的話,就不會對霍家其他人動手了。
俞周見她這猶豫的樣子,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將聲音壓得更低,“江心,霍總這人,如果你不惹他,他是不會對你動手的。
“你換種角度想,霍家死去的那些人裏,又有哪一個是良善之輩呢?有沒有一種可能,霍總並不想殺了他們,但他們卻自己找死,先動手想要霍總的命。”
江心握着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她知道霍霖和他之間的恩怨。
江心能感覺到,霍霖死了,霍垣其實並不怎麼高興,甚至在他說霍霖死了之後,整個人都變得沉默了許多。
其實當初,霍霖在說霍垣死了的時候,她有那麼一瞬間,在霍霖臉上也看到了同樣的表情。
她說不出那是什麼感情,有種矛盾的傷感。
最終,她還是站起身來,朝樓上走去。
俞周見此,鬆了一口氣。
或許是她自私,不論霍總從前做了多少惡事,但他確實在變好。
並且,從這段時間的相處來看,霍總並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就連陸銘那樣咋咋呼呼又多事兒的人,都能在霍總手裏活下來,就足以證明霍垣持有的態度大多是‘敵不犯我,我不犯敵,敵若犯我,雖遠必誅’。
至於江心…
可能是霍總這一生,唯一一次完全不講道理欺壓到底的。
哎,只希望霍總從今往後能對江心好,一生一世都對江心好,關心她愛護她,用正確的方式方法,不要再上演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情。
江心並不知俞周心中所想,她上了二樓,直奔書房,卻在書房門口停了下來。
猶豫了兩秒,她還是擡腳走了進去。
霍垣本來想抽根菸,聽到腳步聲,他回頭看了一眼,立即將剛剛點燃的煙掐滅。
江心注意到他的動作,加快了速度走到他的跟前。
霍垣率先開口,“你怎麼來了?”
“我…我來看看你,”江心有些彆扭的移開對視的目光,“俞周說,你在書房已經待了兩個多鐘頭了,我…”
“我知道了,你是在關心我,對嗎?”
“誰…誰關心你了。”
這次,江心連頭都偏離了一個方向。
霍垣微微彎腰,伸出雙手,溫柔的捧着江心的臉,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好,你沒有關心我。”
他說着,將江心擁進懷裏,“江心,謝謝你。”
江心仍舊有些不習慣他突如其來的擁抱,身體都有些僵硬。
“江心,你抱抱我。”
霍垣說話的語調都比平時低了許多,甚至帶着一絲脆弱,他拉着江心的手放到自己腰上,說着最軟的話,做着最強硬的動作。
江心猶豫了一下,到底是沒有把手收回來,環着他腰的手收緊了幾分。
在江心抱住他的那一刻,他將下巴擱在江心的肩膀上,像是靈魂找到了歸宿一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明明想讓自己整個人依附在江心身上,卻又怕累着了江心,因此一直剋制着。
江心擁着霍垣,像哄小孩一樣拍着霍垣的後背,“是因爲霍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