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垣站在病房外，沒有進去。
程羿見此，只能跟着站在外邊。
直到顧箬來了，霍垣看到微信，給江心回了個信息才離開，留下程羿守着。
醫院外。
喻誠辦完了事情，來接霍垣。
霍垣一上車，喻誠就發動了車子，或許是知道霍垣歸心似箭，霍垣沒有吩咐，他就加快了速度。
半個小時的車程，硬生生的讓喻誠開了二十分鐘就到了。
到了霍家老宅後，喻誠十分識趣的退下了。
霍垣回到老宅後，直奔江心所在的臥室，卻在臥室門口止住腳步。
他鼻尖微動，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彷彿還帶着灰塵，立即擡腳轉向旁邊的臥室，拿了換洗的衣服去洗漱。
十分鐘後，他洗漱完畢，從隔壁臥室走出來，就與下樓準備給江心做早餐的俞周撞了個正着。
“霍…霍總…”猛地看見霍垣，沒有一點心理準備，俞周連說話都結結巴巴的，“您…您回來了？”
霍垣嗯了一聲，“她醒了嗎？”
“她之前醒了，現在又睡着了。”俞周十分識趣的說道：“江心她因爲您不在，沒怎麼睡好，我陪她聊了半天，她才又睡下了。
您要是能在她身邊，我相信她一定能睡得更好的。”
反正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俞周現在已經能準確拿捏住霍垣的心思了，知道該說什麼能讓他高興。
霍垣的視線落在俞周身上，俞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那眼神沒有之前冰冷了。
但她仍舊不敢與之對視，於是說道：“我先去給江心準備早餐了。”
俞周說完，拔腿就朝樓下跑去，彷彿身後有惡鬼在追一樣。
霍垣卻全然不覺，又或者說，除了江心之外，這世上的任何一個異性，他都不在意，自然就看不出俞周的異常。
他擡腳走進臥室，來到牀邊，看着蜷縮成一團的江心，輕手輕腳的爬上了牀，從身後將江心摟住。
江心也沒怎麼睡着，在他上來的瞬間就醒了，她睜開眼翻了個身，與霍垣四目相對。
“你回來了？”
霍垣點了點頭，“俞周說我不在，你沒睡好？”
江心扯了扯嘴角，她明明前半夜睡得挺好，後半夜不過是因爲程羿發來信息，她回過去發現自己被拉黑了，而思考了一下原因，才清醒了一會兒。
俞周八成又是爲了哄他開心，胡說八道了。
不過她沒解釋，不着痕跡地岔開話題，“你要睡覺，還是去參加四爺的葬禮？”
“我不睡了，陪你躺一會兒。”他照慣例摸了摸她的小腹，日常一問，“他今天有沒有聽話？”
“……很聽話，現在月份還小，沒動靜的，你不用天天都問。”
霍垣盯着她，沉默了會兒，才應下她，“行吧。”
看起來有些心不甘情願的樣子。
她又忽然想到什麼，“對了，程羿說你昨晚在醫院，你沒事吧？”
聽到她的關切，他暗淡的眸光又恢復了色彩，他淡笑道：“我沒事，你是因爲擔心我才睡不着？”
“……我其實，已經睡醒了。”
“好，我知道了，你是醒了就睡不着了。”他說道。
但他這個神情，明顯就是不信她的話。
兩人躺了將近一個小時，霍垣看了眼時間，就從牀上起來了。
霍垣換上了一身純黑的西裝，江心也換了件黑色的裙子，驅車前往霍家的專屬墓園。
是西郊的一處平原，四周建了圍牆，牆外是草坪，種了許多樹，入口是一座恢弘的牌樓，兩側還蹲着兩個石獅子。
從遠處看，挺像個鳥語花香的公園。
進去後車子開了五分鐘纔到墓地，放眼望去，一排排整齊的鑲嵌式墓碑，所有的墓都採用的草坪葬，看着有些空曠，但少了幾分壓抑。
下車後，霍垣撐,開傘，舉在江心的頭頂，替她遮住密密麻麻的小雨。
兩人往最左手邊走去，那裏已經有不少人了，程羿和喻誠兩人正忙着指揮工作人員，將一些霍霖生前的物品放入墓穴中。
見到霍垣過來，程羿急忙打招呼，“霍總，都按照您的要求，一切從簡，所以那些繁雜的儀式都免了，直接落葬了。”
霍垣瞥了眼墓穴中那個精緻的骨灰盒，淡淡地“嗯”了一聲。
江心看着泥土一點點填上，心中也有些複雜，前不久才見過的人，此刻就變成了這四四方方的盒子。
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活生生的人，怎麼纔過去沒多久，就沒了呢。
江心心裏升起感慨，原來，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誰都無法預料。
如果霍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跟霍垣鬥，最終會付出生命的代價，他還會選擇與霍垣爲敵，跟霍垣爭鬥不止嗎？
他是會選擇一開始就避而遠之保命，換一種生活活下去，還是仍舊會選擇曾經走的路放手一搏？
江心這樣想着，視線不自覺的落在了霍垣身上。
此刻，霍垣臉上神色淡淡，幽深的眸子裏看不出情緒，但她卻能從他身上感受到與平時不一樣的氣息。
像是遺憾，像是感慨，又像是…在後悔。
後悔？
他怎麼會後悔呢？
這個以掌控者的姿態，出現在衆人面前的人，怎麼可能會後悔？
可江心見他目光幽深，像是陷入了沉思的模樣，她有些不確定了。
或許，在他的心裏，他有將霍霖當成四叔，當成親人，他並沒有想要直接殺死霍霖，就像霍霖對他一樣，看似步步殺招，卻又在絕境之中給霍垣留了一線生機。
這叔侄兩人，走到如今這種地步，誰對誰錯已經說不清了。
但這兩人同樣驕傲，同樣的不肯認輸，現在這樣，或許已是最好的結局。
“江心，你會成爲我的親人，一直陪在我身邊的，”霍垣突然開口，“對嗎？”
江心怔了一下，不知該怎麼回答。
永遠這兩個字太過沉重，她不敢輕易說出口。
猶豫了一下，她緩緩開口，“霍垣，現在，我在你身邊。”
聽到這樣的回答，霍垣並不意外，只是略微有些失落罷了。
江心察覺到他的失落，下意識緊了緊握住他的手，輕聲說道：“畢竟，誰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到來。”
霍垣眼裏閃過一抹光亮，隨即反手握住江心的手。
兩人十指相扣，靜靜地站在霍霖的墓前，像極了一對剛剛新婚的夫婦來參加長輩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