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垣走得很快,像是腳下生風,沒有一絲停留。
魏火在霍垣的身後追,幾乎是小跑着,很快兩人一前一後就到了江頤家裏。
這個有些舊的房子,霍垣和魏火都來過很多次。
魏火不知霍垣每次來這裏時的心情如何,但他自己每次來,都懷着不同的心情。
他跟在霍垣身後,踏進門內,一眼掃過,屋內有些亂。
跟以往來看到的場景完全不同,這個房子好像是因爲其中一個主人的離去而顯得頹敗和難過,四處都透露出一種蕭條。
儘管,從前這座屋子裏只有江頤和江心兩個人,儘管這兩個人經常的爭吵,而現在屋子裏多出了這麼多人。
比起以往,這座屋子更顯蕭條。
霍垣進了屋子後,就抱着想想在屋子裏轉了轉。
最後來到江頤的房間,果然看見江心在。
他在江頤的臥室門口停了一下,抱着想想來到了江心跟前,江心連頭都沒擡一下。
霍垣又抱着想想,在江心身旁坐下。
原本十分安靜、誰都不愛搭理的想想,大抵是心靈感應般,在看見江心的那一刻,就朝江心的方向望。
霍垣抱着想想一點一點的靠近江心,江心仍舊沒有什麼反應,看上去就像是失了靈魂一般。
她就那麼端坐在江頤的牀前,固執的將江頤喜歡的飯菜擺好,隨後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看着江頤,生怕江頤醒過來找不到她。
“江心,想想想要你抱。”霍垣開口道。
江心充耳不聞,或者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壓根都沒有聽見。
想想揮舞着小手,去抓江心的衣袖,江心仍舊沒有偏頭看一眼想想。
或許是覺得委屈,想想見江心不理會他,很久沒有哭鬧過的想想,在下一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想想的哭聲讓江心愣了一下,偏了偏頭,在看到想想的那一瞬間,眼淚啪嗒的掉了下來。
想想見江心哭了,哭聲有一瞬間的頓住,又伸手去抓江心。
江心看了看自己有些髒的手,往後縮了縮,想想小嘴一癟,哇哇的哭了起來。
“江心,你看看想想,抱抱他吧。”霍垣說,“他想你了,他需要你。”
“小頤也需要我。”江心猛地擡頭,腥紅的雙眼佈滿了血絲,“小頤他只有我,霍垣,我不能丟下他,我不能把他一個人扔下,我答應過爸媽,我要照顧好他的。”
江心說着,情緒開始失控,“我答應過爸媽,要保護好他的,我…”
“可是他死了,他已經死了!”霍垣猛地拔高了聲音,他一字一句的打破江心的幻想,“想想還活着,江頤如果活着,他也不會想你像現在這樣頹廢沮喪,自我欺騙,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江心,已經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了,我們要把握的是當下。如果你再像現在這樣下去,對想想不公平,對你自己也不公平。”
“你的命,是江頤用自己的命換的,他要你活着,要你好好的活着。你現在沒有好好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在對他的不尊重,都是在讓他難過。”
霍垣吼得江心愣了一下,連想想的哭聲都停止了。
撕心裂肺的哭聲響起,充斥了整個房間。
想想跟着哭,霍垣把他抱了出去,交給了躲在門口不敢進來的魏火。
而他自己,把想想塞進魏火的懷裏後,轉頭走進了江頤的房間,將門給反鎖了。
魏火站在江頤的臥室門口,處在悲傷中的他還有些懵逼。
從第一次跟着江頤來蹭飯,再次見到了讓他有些心動的江心後,他就有事沒事的跑到這裏來蹭飯。
他對江心的小心思沒能逃過江頤的眼睛,起初江頤支持他,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情,江心拒絕了他,他和江心一起騙江頤。
再後來,江心讓他不要再出現在她的面前,要跟他斷絕來往。
江頤在霍垣與他之間,偏袒了霍垣,默認了霍垣成爲他的姐夫,讓江頤和他之間產生了隔閡。
不過沒關係啊,跟江心做不了戀人,他把自己當做江心和江頤的朋友。
在跟霍垣交鋒幾次都失敗後,他選擇了相信霍垣,選擇了祝福江心和霍垣。
所以,在江心被韓淵帶走後,江頤要去國外,他無條件的支持了江頤去國外找江心。
但,他從未想過,上次見面過後,他和江頤之間再次相見,竟然會是死別。
聽着門內傳來的江心的慟哭聲,悲涼又絕望,而江頤的聲音一點也無。
這一刻,他不得不相信,不得不承認,江頤是真的死了。
臥室內。
霍垣在江心跟前緩緩蹲下,隨後將江心擁進了自己的懷裏,從未寬慰過人的他伸手輕輕地撫着江心的後背,一下又一下,腦子裏想過無數遍的說辭,到了嘴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這一生,活到三十幾歲,從沒嘗過什麼叫失敗。
從來都是別人在他手下求饒,從來都是別人失敗,他是不敗者。
這唯一的一次,卻叫他嚐到了什麼叫痛苦,讓他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韓淵說得對,這一次,韓淵輸了,可他也輸了。
因爲,他的疏忽大意,讓江頤死了。
江心被擁進霍垣懷裏的那一刻,她緊緊地抓着霍垣的衣服,放聲大哭,像是要將自己的痛苦和難過全都發泄出來。
“你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殘忍?”
“爲什麼要將我從夢境中拉出來?”
“爲什麼要讓我直面這麼殘忍的現實?”
這一刻,她是清醒的。
她清醒的認識到江頤死了,再也回不來了,清醒的認識到從此以後,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小頤沒有了,他沒有了,我只是想…只是想再做幾天的夢,只是想再做幾天他的姐姐,想多陪他幾天。”
“霍垣,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啊?”
江心質問的聲音一句接着一句,字字泣血,每一句都代表着她對江頤的愛。
霍垣一聲沒吭,認真的聽着她的每一句話,緊緊地擁着她,就像是擁着一個心碎得殘破不堪的娃娃。
等江心哭夠了,鬧夠了,霍垣才輕聲在她耳邊說道:“江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別讓他傷心,他希望你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