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到她師父之後,她又不知從何問起。

    支支吾吾半天,還是他師父開口,“有何事便說,支支吾吾的,可不像你的性子。”

    阮棠這才調整情緒,站直身子,問出了自己的疑問,“師父,我想問問,我的這個身體,真的是我自己的嗎?還是從別人那……要過來的?”

    “你覺得呢?”虛無神情肅然,不答反問。

    阮棠看着他的神色,雖然心裏有些害怕,但還是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的時候,我感覺這身子好像不是我的,它……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你剛有人身的時候,師父告訴過你什麼?”

    “……好好修煉,才能控制好身體。”

    “你既已知曉,爲何還生出那般荒謬的想法?”

    “可是……”

    “堅守本心,你便是你,無需去聽任何虛言。”

    阮棠心中雖然還是有很多疑惑,但也只好點點頭。

    就在她準備退出她師父的房間之時,她師父突然又叫住了她。

    “明日你同他們一起下山去吧。”

    阮棠看着他,一臉怔然。

    許久纔不確定地問,“師父讓我下山?”

    “嗯,你不是一直都想下山去嗎?”

    被識破了心思,阮棠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鄭重地點了點頭,“想,我想。”

    她想下山想了很久了。

    只是之前,她不敢向師父提出來。

    “別高興得太早,師父有事要交給你,不是讓你下山去玩的。”

    “什麼事,師父您說,我保證完成任務。”

    只要能下山,給她一百個任務她也願意。

    只是當阮棠從她師父房中出來之後,卻是一臉呆然,她還未從她師父交代的任務中回過神來。

    她愣了好半晌,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又一遍她師父的話,確定她沒有聽錯。

    她踩着虛乏的步履,重新回到她的院子裏。

    而青峯和楚穆見到她回來,立馬走到她身前,再度開啓剛纔的那輪審問。

    兩個人在她耳邊嗡嗡的,吵得她腦仁疼。

    她只好捂住耳朵,大聲吼了一聲,“都閉嘴。”

    青峯和楚穆臉色雙雙一沉,但也住了口。

    阮棠見他們安靜了,纔將手從耳朵上拿下,各看了他們一眼才說道,“我知道你們現在都懷疑我,但我只能告訴你們,我便是我,沒有冒充任何人,也沒有霸佔任何人身體。”

    “我問過師父,他告訴我,我確實受過傷,有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青峯和楚穆對看了一眼,這次兩人都沒有立刻信了她,反而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多幾分警惕。

    阮棠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就知道你們不會信。”

    說着阮棠從懷中拿出了一面鏡子。

    “這是窺思鏡,裏面有我重傷時的畫面,是造不得假的,當然也是師父讓我帶過來,給你們看的。”

    說着,阮棠將鏡子放在自己一隻手心,另外一隻手在鏡面上輕輕一掃,那鏡面便發出一道亮光,待那亮光慢慢變弱之後,鏡面上便顯示出了畫面。

    阮棠將鏡面遞到兩人面前。

    鏡中的畫面是阮棠躺在一張白玉牀上,身上插着兩支箭,淺色的衣衫上,全都是血跡,幾乎將整個身子都染紅了。

    她頭上臉上,也皆是血跡。

    雖然血跡模糊了大半張臉,楚穆還是能分辨出來,那確實是阮棠。

    而這身衣服,也是她當時所穿的衣服。

    楚穆是想象過阮棠受傷的情景,在夢裏也見過血淋淋的一幕,但再一次這樣看到的時候,他心臟還是感覺像是被一隻大手攥住了一般,捏得他呼吸不暢。

    他沒有辦法想象,一個這麼怕疼的人,當時是該有多痛,多絕望?她是不是都已經不存了能活下來的希望了?

    一旁的青峯也沒好到哪裏去,眼中的心疼,也毫不遮掩。

    就連眼前的阮棠亦是如此。

    在這一刻,她好似能真真切切地感覺到那種鑽心撕裂的疼,彷彿就是她親身經歷一般。

    她不知道爲什麼又出現這樣的感覺,明明師父已經說了,她便是她,不是任何人。

    難道這就是感同身受?

    可也太真實了,若不是她有靈力在身,若不是她靠靈力來支撐着身體,她真怕她這一刻便會倒在兩人的面前。

    最後還是她自己忍不了,將窺思鏡收了起來。

    阮棠壓了壓身體上翻涌的情緒,才朝兩人道,“這窺思鏡可是師父的,我也造不了假,你們現在可信了?我沒有冒充任何人,我就是我。”

    雖然證據確實擺在了面前,但楚穆不知爲何,就是感覺眼前的人不對。

    像她又不像她。

    這種感覺特別是在那晚見到真正的阮棠之後,更加強烈了。

    可現在自己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和破綻來反駁她。

    只好開口,“我要見你師父。”

    說來,他來了這裏,卻是一次都沒有見過那個和他長得相似的人。

    每一次他的出現,都是在自己昏迷或者意識不清楚的時候。

    他還未來到這千山之境便好奇,這人和他,到底是有幾分相似,現在好不容易到了這裏,不見一面,他可不會輕易離開。

    且他需要向他了解阮棠受傷的情況。

    青峯亦附和,“我也想見見師父。”

    他來這裏之後,都沒有跟他師父好好地說過一回話。

    兩次見面,一次是找他救人,一次則是楚穆蛟丹反噬,但都是匆匆一面,未能好好說一句話。

    雖然師父對他的態度沒有以前那麼好了,但他還是有很多疑問想要問他。

    “師父已經料到你們要見他了,走吧,我帶你們去。”

    說着,阮棠便先一步出了她的住處。

    楚穆和青峯也緊跟上。

    三人到了虛無的住所,本懸空在蒼穹之頂的屋舍,此刻已然落在了平地。

    阮棠帶着兩人進了院子,才道:“你們要一起進去嗎?”

    楚穆先一步朝青峯開口,“你先去吧。”

    青峯朝他感激地點了點頭。

    “那個便是師父住的房間,你過去敲門即可。”

    青峯再度點頭,便擡腳朝阮棠所指的那邊走去。

    青峯離開之後,就剩楚穆和阮棠兩人站在院子裏。

    晚風輕輕吹拂着,拂動着夜空中的流雲,迤邐出絲絲縷縷的雲絲,就彷彿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

    阮棠想起了她師父交給她的任務,不由地看向旁邊的男人,頓時雙頰便爬上了不自然的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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