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喬單純善良,還以爲電視劇照進了生活,張家父母真的改過自新了,暗自高興。

    她拿出手機當場給張老太轉了兩萬元錢,又說好話,“親家,咱們葉城的傳統,女方回孃家坐月子對婆家名聲不好,所以,我閨女就拜託給你們了,這兩萬元,你拿着給月兒買點補品,她這生孩子大出血,需要好好調養調養,中間要是有需要用錢的地方,你儘管吱聲……”

    張老太看到錢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線,“你看你還轉什麼錢?那照顧月子是我們婆家該做的嘛……”

    嘴上說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話都沒說完已經點了接收。

    林舒喬還說着些體面話,“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張老太心思,嘴上說說誰不會?真體諒別人辛苦就該把鄭月兒帶回去自己伺候月子!張老太越看林舒喬就越覺得虛僞,完全不記得剛剛纔收了別人兩萬元。

    不過動動嘴皮子就能收錢,她倒是很樂意幹這種事,又笑口吟吟地跟林舒喬客套了幾句,這纔拿東西出院。

    張家的條件不怎麼好,一家幾口擠在老舊唐樓上,家裏連二手車都沒有一部,張振興倒是很想買車,無奈鄭月兒不肯掏錢。

    幾個人只能自己下樓去攔的士。

    林舒喬給鄭月兒交代,“雖然是夏天,但月子期間還是不要吹風扇,免得風邪入骨,把空調開到27度保持涼爽,不要貪涼飲,更不要碰生水,洗頭洗澡煲姜水,一個月而已,忍忍,很快就過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經反反覆覆交代了很多遍了,生孩子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嘛,月子一定要坐好!我都記着呢!”

    鄭月兒見的士來了,向小姨揮了揮手上了車,她的公公婆婆來了,的士只能坐4個人,林舒喬沒辦法將外甥女送到家。

    看着的士開走,心裏又泛起一陣失落,就跟當年送鄭月兒出嫁時的心情差不多。

    而張家人上的士之後就跟那個川劇變臉似的,立馬收起了臉上的笑意。

    張老頭嫌擠,一個人坐到了副駕駛位,張老太則是和她兒子各自坐在了的士的兩扇門旁邊,把鄭月兒夾在了中間。

    鄭月兒肚子縫了線,稍微動一下就疼得鑽心,剛剛從醫院下樓和站在醫院門口等的士的時候她就快撐不住了,不過在小姨面前強忍着,這會兒上車她只想把腿打開些往座椅上傾一傾,誰知道那兩母子各佔一大塊地方,將她當成了一塊餅乾夾心。

    尤其是她婆婆,恨不得整個人都躺在她身上,好像生孩子那人不是她,而是她婆婆一樣。

    鄭月兒喊了她幾次,她都裝死假裝沒聽到,林舒喬都不在了,張老太自覺沒有再裝的必要,拿出了對兒媳婦的仇視。

    鄭月兒奈何不了她,只能自己忍着,忍了十幾分鍾終於是到了樓下。

    幾個人倒是很有默契一樣,一起下了車,留下她一個人在車上,連個扶一把的人都沒有。

    鄭月兒一手扶着腰,一手抓着座椅上慢慢挪動着,還沒下車,司機又喊了她一聲,“女士,你們還沒付車費。”

    鄭月兒不得不停下來又拿出手機把車費給付了。

    等到她下車的時候她的公婆早就不見了身影,只有張振興不耐煩地瞪着她。

    見她從車上下來了,抱着孩子同樣頭都不回地走了,連的士後備箱的行李都沒有拿。

    司機幫她把東西拿出來,都沒忍住罵出了口,“你這是嫁的什麼人啊?!這一家子還是人嗎?扔下一個產婦提着這大包小包,像話嗎?!”

    “不好意思,師傅,你給我吧……”

    李星兒伸手去接,又被他罵了一道,“你這說的什麼話?我一個大男人看着你提這大包小包上樓?那我還算人嗎?你家住幾樓啊?”

    “我家住頂樓呢,又沒有電梯,你還是給我吧……”

    司機大哥就更覺得那家子不是好東西了,說道,“東西我給你送上去,可是你自己能上去不?”

    司機見她面青脣白,額頭上一層層地冒着汗,虛弱得連站都要站不穩了,不免又有點擔憂。

    “我……可以的……”

    司機都答應幫她提東西了,就算再難受鄭月兒也只能咬牙爬上去,只有半條命吊着,也就不跟司機客套了,“師傅,那就麻煩你了……”

    司機沒跟她說多話,提着兩個大包就快步往樓上跑去了。

    鄭月兒艱難地挪着步子,每走一步,肚子上就像被人扒開了一次一樣,才走了幾步,全身上下都被汗水給淋溼透了,她摸着髒兮兮的水泥扶手直喘氣,看着望不到盡頭的樓梯就要看不到人生的希望一樣。

    司機下來的時候,她連二樓都沒有爬到。

    兩個人在一樓樓梯的拐角處遇到了。

    “我說妹子,你這麼爬估計天黑都爬不上去!”

    鄭月兒尷尬地笑了笑,“我慢慢爬……”

    司機又指了指樓上,“那三個畜牲是你的公婆和老公?那孩子是你給他們家生的不?”

    能把個產婦一個人扔下,泯滅良知到司機還以爲這產婦是生了別人家的孩子。

    鄭月兒默了默,“是他們家的孩子,那三個人就是我公婆和我老公,他們嫌我沒有生到兒子,嫌我不肯拿孃家留給我的遺產養他們一家人,便懷恨在心,可是我爸媽都不在了,就算知道他們的不良居心我也只能先忍着,等我熬過月子期,能走能跳了,我就帶着孩子走……”

    鄭月兒心裏苦,藉着司機的問話就將心裏話給說出來了,這話不單止是控訴,更是她說服自己要努力堅持下去的動力。

    司機聽到她的話氣得拳頭捏得咯咯響,“太不是東西了!要我幫你聯繫婦聯嗎?”

    “不用了。”

    鄭月兒搖了搖頭,“我對他們這一家已經失望透頂了,過完這個月子我就走,婦聯插手的話,到時候又是調停,我想離婚反而沒那麼方便,還會讓那家人對我有防範之心,月子裏刁難我!”

    “這倒也是……”

    司機撓了撓頭,又看了一樣望不到盡頭的樓梯,蹲下了身,“妹子,你不介意的話,哥把你背上去吧……”

    “不用不用……”

    鄭月兒這怎麼好意思,“哥,你忙你的去吧,已經耽誤你不少時間了……”

    “你別跟我客氣!我們莊稼人有的也就是一把子力氣,以前種地討營生,累死累活也就管個溫飽,後來出來城裏打工,扛水泥搬鋼筋那都是累人的活,你看你這皮包肉的,身上沒有二兩肉,揹你上去還沒包水泥重。

    你也不用彆扭,我家親妹子跟你那也是差不多的年齡,我要是知道她在婆家過的是這種日子,我這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你快上來,我把你背上去,然後我要回家去看看我妹妹!

    你們這些孩子啊,對家裏永遠都是報喜不報憂……”

    鄭月兒聽得這話眼淚都要出來了,沒有再扭捏直接趴到了司機的背上,憋着憋着還是鼻子一酸,又趕緊用手背擦了擦紅紅的眼睛。

    司機大哥說着些哄她的話,“妹子,你別難過,人生在世,誰還不碰到幾個人渣?主要是及時清醒,及時止損,哥看你這性子挺要強,離了這男人,你一定會活得比現在好,別喪氣,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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