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

    小孩子都怕血,李小寶也不例外,看到血就嚇懵了,本能地喊着爸媽。

    他鼻子裏面的那些血就像擦不完一樣,越擦越多,沉悶的心口如同壓了一塊石頭,忽然之間那塊石頭被道什麼東西給衝開了,他大口呼了一口氣,只覺得喉嚨一甜,一口血從嘴裏吐了出來。

    李小寶被嚇得哇哇大哭,又大聲喊了幾聲爸媽。

    根本就沒人理他。

    李小寶看着滾在一起的兩人,又害怕又生氣又委屈,怒罵了一聲,“你們都去死吧!”,便拔腿跑了。

    他想去找他的爺爺,爹不疼娘不愛的,他想他還有爺爺可以依靠。

    李小寶埋着頭跑,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大馬路上車來車往,一聲尖銳的剎車聲之後,他被拋了起來,緊接着又落回到了堅硬的地面。

    他感覺他碎了,嘴裏吐出來的血更多了,他還想再爬起來,只不過再也沒了力氣,在地上動彈了幾下,便完全失去了知覺。

    人羣裏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撞死人了!”

    原本圍着李民安和丁小蔓看熱鬧的人羣就開始往其它地方涌。

    隨即,便有了更多的聲音。

    “好像是個孩子,才六七歲的樣子,太可憐了……”

    “是輛貨車……都被撞飛了,好多血……”

    “是死了吧?好像是死了,動都不動了……”

    丁小蔓像是有某種感應似的,推開身上的李民安,爬起身來跟着人羣往大路那邊跑,她的耳邊全是別人的討論聲,慌慌張張之下連鞋子都跑掉了。

    很快,她就穿過人羣,看到了她全無聲息的兒子。

    “小寶……小寶……”

    丁小蔓不可置信地衝着她兒子喊,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張大的嘴在顫動,整個人像是三魂不見了七魄,帶着極恐慌的戰慄。

    李小寶一絲沒有反應都沒有給她。

    她又湊到了那小小的血人旁邊,抖着手去摸她兒子的臉,連連又喊了兩聲,“小寶,你醒醒小寶,我們回家了,你睡在這裏幹什麼……”

    混濁的聲音帶着熾熱的顫抖,眼眶裏的眼淚,像黃豆那麼大,一滴一滴地掉在李小寶的血臉上。

    司機知道她可能就是孩子的母親,極力解釋着,“他不知道是從哪裏跑出來的……你們大人又不看着……我一看到就剎車了,還是沒有剎得及,不信你們就看看這路面上的剎車印,我這也太倒黴了……”

    圍觀的人羣,有的在詢問,有的在指指點點,還有的已經拿出電話來報警了。

    整個畫面像是被割開來了,大家在討論着同一件事,又好像各不相干。

    突然,一聲尖叫劃破了長空。

    丁小蔓這才嚎着嗓子哭出來聲,“小寶!你醒醒啊小寶!兒子!你不要嚇媽媽!你快醒醒!”

    她是那麼傷心,又是那麼無助。

    傷心欲絕的聲音讓聽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管她曾經做下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但這一刻,她作爲一個母親,悲傷是無法掩蓋的。

    叫不起來李小寶,她又去叫其他人,他拉着圍觀的行人求救,聲聲哀求着,“你幫我叫叫我兒子!你幫我叫叫他,他不肯起來……”

    她那情緒起起落落的,求人之後又罵人,拉完這個又去拉那個,“你救救他!你們還愣着幹什麼!快叫救護車啊!誰會救人的,趕緊過來救救我的兒子!”

    丁小蔓的世界,就這樣,一下子就坍塌了。

    不少路人都被她感染了,抹着眼淚跟着她哭,一個大姐好心提醒她,“妹子,這孩子已經沒有氣了,直接叫車過來拖吧,你保重身體別太難受了……”

    生過孩子的人都明白,失去一個孩子有多痛苦。

    丁小蔓卻像魔怔了一樣,聽到大姐說她孩子沒氣了,抓着大姐的衣領那架勢像是要跟她拼命,“你說誰沒氣了?你說誰死了?我家孩子是不會死的!我家小寶活蹦亂跳的,剛剛還跟我鬧,他怎麼可能會死?!你在瞎說什麼?”

    路人又忙着去拉架。

    丁小蔓快要哭死了,看到了站在一邊的李民安,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趕緊去拉他,“民安!民安!你快去看看小寶,你看看他怎麼了?你快去看看他!你去看看我們的兒子啊……”

    她那半口氣接不上來,隨時都會撅過去。

    李民安悶了兩秒,將丁小蔓給推開了,冷淡地回覆道,“他死了。”

    那語氣,就跟在說隔壁鄰居家的貓死了一樣,臉上有傷心,但着實是不多。

    “他死了……他死了……”

    丁小蔓心裏最後一道防線都被催毀了。

    她撕心裂肺地哭,來來去去都只有那一句,“他死了!我的兒子他死了!我的兒子!他死了!”

    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連站在人羣外面的林舒喬那一行人,都忍不住紅了眼。

    剛剛,李星兒的車纔出法院的門,就目睹了這一起車禍,她認出了被貨車撞飛的李小寶,下意識地將車停下來,跟她媽林舒喬對視了一眼。

    兩母女都本能地下了車。

    厲澤辰的車跟在李星兒後面,李星兒下了車,他也就跟着下了,他一下,其他人也跟着下,就這樣,一行人全部目睹了丁小蔓失去兒子的痛苦。

    林舒喬看得難過。

    她跟丁小蔓再不對付,那也是她們兩個人的事,孩子是無辜的,就算李小寶是李民安的私生子,他也不該承擔他父母犯下的錯,何況現在李小寶還不是李民安的孩子,他只是個無人認領的野孩子,這讓他更加顯得可憐了。

    可是林舒喬身份特殊,她就算再同情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那也沒辦法去安慰兩句,這個時候出現在丁小蔓面前,鐵定會被丁小蔓認定她在故意耀武揚威,她從來都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給李星兒打了個眼色,兩母女正準備離去,然後就看到從人羣裏鑽出來的李民安了。

    現如今李小寶不是李民安的孩子了,李民安纔不想沾手這些東西,這出了車禍,後面零零碎碎的事情好多,又要打官司又要談賠償的,李民安不想爲了別人的孩子操這種心。

    趁着丁小蔓不注意,他就悄悄退出來了。

    看到林舒喬他倒是先驚訝了一下,然後馬上換上了一副體貼的樣子,“喬,你最怕血了,這血腥場面不適合你來,你快走吧……”

    林舒喬怕血,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結婚之後她買菜做飯,爲了省錢,都是買活物回來自己殺,殺雞殺鴨殺魚早就不在話下了,李民安竟然還拿她讀書時候的喜好說事。

    林舒喬根本不想答理他。

    就是覺得丁小蔓這麼傷心的時候,李民安竟然想走,這讓林舒喬很意外,“你要去哪裏?你兒子出了這種事,你不應該陪着丁小蔓等醫院的黑車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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