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讓李初年先將那晚的火災情況彙報一下。

    李初年進行了如實的彙報,而且彙報的還很具體詳細。

    等李初年彙報完,曹化問道:“這麼大的事,你作爲南荒鎮一把手,怎麼不在第一時間向縣委彙報此事?”

    曹化的問話,問到了最爲關鍵的環節上。

    李初年回答不慎,後果不堪設想。

    李初年道:“當時我正在忙着組織救火,根本就抽不出時間來。我就讓田政向縣委辦值班室進行了彙報。”

    聽到這裏,曹化明顯一愣,錢副縣長也是愣了一下。

    曹化看了看錢坤,意思是讓他證實一下李初年說的是不是真的。

    錢坤道:“李初年,你不要存在任何僥倖心理。縣委辦值班室的值班記錄,壓根就沒有利民紡織集團發生火災的記錄。”

    李初年道:“田政的確是給縣委辦值班室打電話了,而且連打了兩次,每次都打通了,但縣委辦值班室卻沒有人接。當時現場一片忙碌,田政隨後也就加入了救火當中。”

    聽到這裏,曹化和錢坤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錢坤道:“打電話沒人接,可以接着打嘛。打了兩次就不打了,這就等於沒有在第一時間向上級彙報嘛。我這麼說沒有錯吧?”

    李初年不吱聲,他既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

    如果說是,那就等於承認了。看這調查組的架勢,後果肯定非常嚴重。

    如果說不是,那也不行。

    曹化和錢坤都在等着李初年回答。

    李初年道:“我們不是沒彙報,而是電話沒有人接。”

    曹化道:“剛纔錢副縣長不是說了嘛,電話沒有人接,可以接着打嘛。打了兩次,沒有人接,就不打了。這就等同於沒有在第一時間向上級彙報。這個事實,你總該承認吧?”

    李初年當機立斷地道:“我不能承認。電話沒人接,那就是縣委辦值班室當晚值班人員的責任,不能歸到我們頭上。”

    錢坤頓時瞪眼道:“李初年,你倒是挺會推卸責任的。縣委辦值班室每晚都有人值班,值班人員出去上個廁所,這也很正常嘛,這不算違反紀律。你作爲鎮黨委書記,本身就沒有責任心。這麼大的事,你就應該直接彙報,而且是要向縣委第一責任人彙報。可你反而讓別人去彙報?你這就違反了應急管理制度。蒼雲縣的應急管理制度,就是由我親自制定的,我這麼說都是有充足的證據的。”

    曹化將手中的一份材料朝李初年揚了揚,道:“這是你們蒼雲縣的應急管理制度,第一條就明確規定了發生突發事件後,事發地的第一責任人要在第一時間內向上級第一責任人彙報。否則,就要追究事發地第一責任人的責任。”

    李初年道:“曹祕書長,我能看一下這應急管理制度嗎?”

    曹化沒好氣地將手中的材料扔給了他。

    李初年拿起材料仔細看了起來。

    文件的標題是蒼雲縣政府應急管理制度,曹化剛纔說的還真是這文件的第一條。

    文件的簽發人就是錢坤。

    錢坤道:“李初年,你不要質疑這個文件,這個文件是我在擔任常務副縣長之後的第二天就正式下發了。是面向全縣所有單位和部門下發的。這都有據可查。”

    李初年就是事發地的第一責任人,上級第一責任人就是童書記。

    但李初年的確沒有在第一時間給童書記打電話彙報此事。

    曹化道:“李初年,事實已經非常清楚,你要端正你的態度。如果你連態度都不能端正,這件事的後果要比你想象的嚴重的多。”

    突然之間,李初年感到很是心煩。

    一股怒火控制不住地升騰了起來,道:“我承認,我沒有在第一時間向童書記彙報這次火災。”

    曹化終於面帶微笑地道:“這就不得了嘛。你早就該痛快地承認就是了。”

    李初年心中的怒火更加控制不住了,道:“曹祕書長,我沒想到市裏會派這麼高規格的調查組來調查此事。首先,這次火災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亡。其次,這次火災損失也不大。我當時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向童書記彙報,是因爲第二天歐盟驗收考察團就要到了。如果歐盟驗收考察團知道利民紡織集團發生了火災,這會直接影響訂單貿易的。”

    曹化當即就問:“你想把這次火災隱瞞下來?”

    李初年深吸了口氣,努力控制住心中的怒火,道:“對,沒錯,我當時想的就是儘量不讓更多的人知道這次火災,說隱瞞也行。但我要隱瞞的對象是歐盟驗收考察團的人,而不是上級。”

    曹化道:“這麼說,你要隱瞞這次火災也是事實了?”

    李初年突然提高嗓門,道:“我已經說了,我要隱瞞的對象是歐盟驗收考察團,不是上級。我是不想讓訂單貿易半途而廢。”

    “你隱瞞的對象既然不是上級,那你就該按照應急管理制度去執行,而不是在這裏一味地狡辯。”

    “我沒有狡辯,我說的都是事實。”

    曹化看了一眼錢坤,對李初年道:“我看我們的談話到此結束吧。”

    李初年道:“我們基層幹部想的是如何搞好發展,而不是將精力放在內捲上。”

    曹化當即嚴肅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說我們來調查是內卷?”

    錢坤厲聲道:“李初年,你要注意你的態度。這可是曹祕書長領銜的調查組。”

    曹化臉色很是難看地站了起來,徑直朝外走去。

    調查組其他三個成員也起身走了出去。

    錢坤重重地冷哼了一聲,也隨即朝外走去。

    李初年坐在那裏沒動,他心中很是悲涼。

    在基層想要做番事業,怎麼就這麼難呢?

    出成績的時候,上級沒有人過問。

    但只要一出點差錯,上級就卯足了勁刨根問底。

    李初年越想越是悲涼,越想越是難過,越想越是惱火。

    難道自己選擇的這條路錯了?

    李初年這還是第一次質疑自己選擇的這條道路對不對?

    錢副縣長陪着曹祕書長等人都走了,可李書記還沒有從會議室出來。

    田政有些不放心了,他匆忙走進了會議室。

    他看到李書記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倏忽之間,田政感到李書記的背影是那麼的的無助!

    他來到李書記的身邊,不由得大喫一驚。

    此時的李初年臉色蠟黃,滿頭滿臉都是大汗。

    田政頓時驚慌失措起來,忙問:“李書記,你怎麼了?”

    但李初年坐在那裏沒有任何的反應,仍是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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