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方子沒有問題,對眼前這些人的病情,也是相當對症的。

    問題就出在,這藥方裏面所需的藥材。

    隨便拎出來幾件,那都是名貴的品種。

    大多數藥材還好說,貴是貴了點,終歸是能夠買到的東西。

    唯有一種,那是有價無市的稀罕物。

    那就是牛黃!

    俗話說,黃金易得,牛黃難求,足以見得此物之珍貴。

    牛黃素來有奇效,但是自然形成的概率微乎其微。

    可以這麼說,一百萬頭牛,才能產出三四公斤的牛黃而已!

    而且此物形成需要很長的時間,一般也要五歲以上的牛纔會有牛黃。

    因爲其太過珍貴的緣故,素來此物只能供給皇親國戚和達官顯貴。

    而這個方子裏,需要用到大量的牛黃。

    正是因爲這一特性,才使得方子的推廣,成了天方夜譚。

    “南嶽真是好手段,這簡直就沒給百姓們留活路!”掌櫃的長嘆道,

    “當初此方尚未傳播的時候,就有人開始高價收購牛黃。民間便是有人私藏了一點的,經不住誘惑,也都高價賣了。

    結果很快方子傳播開來,大家這才傻了眼。這跟活生生等死有什麼區別!”

    沒有藥材,如今他們能做的,不過是服用其他藥物緩解病症,爭取再拖延的久一點,久到有人能夠找到解決之策。

    看着身邊的親朋好友一個個倒下,掌櫃的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爲力,人都憔悴了不少。

    正說着,前廳那邊傳來了喊聲。

    “有人嗎?掌櫃的,有人在嗎?”

    掌櫃的趕緊打起了精神,快步跑了出去。

    “來了!來了!”掌櫃的道,“官爺有什麼事嗎?”

    顧九清躲在暗處,看着外面進來的那個官兵,不由微微挑了挑眉。

    這是晉王府的侍衛,他怎麼會來這裏?

    莫不是發現了她?

    不應該吧!

    正在這個時候,那官兵道:“你們家的大夫呢?怎麼都不見人了?”

    “都病倒了!不知官爺找大夫做什麼?”掌櫃的又問道。

    “近來城中瘟疫肆虐,病死無數。晉王殿下決定召集全城名醫會診,爭取早日研究出解決之策。”那侍衛道,“一切都花銷,皆有晉王府承擔。”

    “晉王高義。”

    “你們這裏都沒人,算了,我再去下一家看看吧!還以爲濟世堂會好一些,其他醫館藥鋪,也大多如此,大夫們也都病倒了!

    你們家大夫要是還能撐住,讓他也過去吧!多個人,多一份力,也好讓這瘟疫早日消失。”侍衛搖了搖頭,快步離開了。

    掌櫃的送他出去,站在門口目送他的背影,沉聲嘆道:“這京中達官顯貴,也就晉王還是個人了。”

    蒼君銘不戀愛腦的時候,倒算是個有責任心的人。

    顧九清思考了片刻,淡聲道:“掌櫃的,我針對他們的病症,又開了個方子。你先給他們用用看,若有好轉,繼續使用。記得記錄他們每日的症狀!最近一段時間,我去參加會診。”

    “好!好!有你出手,這瘟疫一定會消失,問題一定會迎刃而解的!”掌櫃的滿目歡喜的道。

    顧九清沒有多說,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留下了藥材便離開了。

    等她過去的時候,晉王府外倒是來了不少大夫。

    大家都在咳嗽着,有的甚至還需要旁人攙扶才能走。

    即便如此,大家也都毫不退縮。

    他們都想盡快找出解決之策,來拯救京城,拯救他們的家鄉!

    相比之下,如顧九清一般健康之人,着實是鳳毛麟角了!

    在這羣咳咳咳的大夫之中,她顯得格外突兀。

    而因爲怕疫病傳染,大家都是包裹着口罩,捂的蠻嚴實的。

    如今就露了兩隻眼睛在外面,見了面互相需要辨認一番,才勉強看出對方的模樣。

    衆人一一登記入府,等到顧九清在紙上寫上雲瀟這個大名的時候,一旁的管事,“唰”的一下站了起來。

    “雲……雲……雲……”他指着顧九清,結結巴巴的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怎麼了?此人有問題?”主管此事的常峯闊步走了過來,待看清上面名字時,也跟着激動了起來。

    “是雲瀟公子啊!雲瀟公子來了!”常峯差點沒跳起來。

    顧九清,“……”

    其他人似乎也不怎麼理解幾人的反應,雲瀟公子的名頭的確是響亮,醫術也着實高超。

    但面對這般來勢洶洶的疫情,他也未必會有什麼對策吧!

    何至於激動成這般,倒像是見到了大救星一般!

    “雲瀟公子!您別走!一定別走!我這就去通知王爺!”常峯說着,轉身就跑,跑的快了,甚至都險些絆倒。

    好在他及時想起了自己會輕功,然後一溜煙的便跳上了屋頂,幾個跳躍之間,人已經不見了。

    衆人,“……”

    他們奇怪的看向了顧九清,顧九清則淡笑道:“在下同王爺是舊友,故而激動了些。”

    如此,旁人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她敢用雲瀟的身份來,自然也不怕暴露。

    事實上,她過來也的確是爲了這次的疫情,只是沒想到,他們的反應這麼強烈。

    不過片刻,蒼君銘便趕來了。

    幾日不見,沒想到他整個人都氣質大變了。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褒義。

    而是說,她險些沒敢認。

    蒼君銘面色蒼白憔悴,眼底掛着烏黑的黑眼圈,嘴脣乾的像是個行將就木的病人。

    但他的那雙眼睛卻是晶亮,此番一眨不眨的定在顧九清的身上,像是要生生將她給灼傷一般。

    “你……你回來了?”蒼君銘嘴脣微顫,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來。

    “草民雲瀟,見過晉王殿下。”顧九清說着,朝他款款行了個禮。

    那一瞬間,蒼君銘整個人似乎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活了過來。

    “本王就知道!本王就知道!哈哈哈……”他分明是笑着,眼眶卻是通紅一片,像是要落下淚來。

    笑着笑着,蒼君銘不禁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他咳得很厲害,好不容易緩過來的時候,那脣角卻還殘留着一抹血跡。

    都咯血了,可見病的不輕。

    顧九清沒有多說,快步走上前去,正色道:“王爺病了,在下給您診治一下。”

    蒼君銘乖乖的伸出了手,眼神仍是緊緊黏在她的身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像是生怕她會消失。

    顧九清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淡聲道:“晉王殿下,在下既然來了,肯定不會長翅膀飛走的。在此事解決之前,在下不會離開。”

    聞言,蒼君銘卻是忽而笑了一下,一滴淚水,不受控制的滑了下去。

    他隨手抹掉,啞聲笑道:“沒關係,想離開便離開,本王不會阻攔。人好好的就好!”

    說着,他卻是險些哽咽。

    顧九清擡眸看向了他,他有些遮掩的胡亂揉了揉臉,苦笑道:“人在病中,就是虛弱,見笑了。”

    聞言,顧九清收回了手,嘆了口氣,沉聲道:“晉王可否借一步說話?”

    蒼君銘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眼中的光,一寸寸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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