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搭在門把上,卻遲遲沒有推下去。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葉景寒和她之間,何曾不是隔着連綿不絕的山和一望無際的海。
垂下眸子,童冉頹廢的收回了手。
她坐在病房走廊的長椅上,低着頭陷入了沉思。
此刻,她的腦袋裏混亂極了,就好像是有兩個人在爭論不休。
“葉夫人,您怎麼坐在這兒?”就在童冉發呆的時候,一道女聲卻突然響了起來。
童冉下意識擡頭看向對方,“許醫生,怎麼了,是景寒的情況又有什麼變化嗎?”
許蘭欣是葉景寒主治醫生的徒弟,這兩天大家都在火急火燎的商量治療方案,很多消息便由她代爲傳遞。
許蘭欣搖了搖頭,她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白色的手帕,邊角出繡着一朵素淨的蘭花。
“葉夫人,您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她將手帕遞到了童冉手中。
看着手中柔軟的手帕,童冉愣了愣,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觸手一片溼潤。
“謝謝。”童冉輕聲開口。
許蘭欣脣角輕輕上揚,“我理解您擔心葉先生的身體,不過自己的身體也要顧及呀,我聽說你還懷孕了,掉眼淚對肚子裏寶寶可不好哦!”
此話一出,童冉擦眼淚的動作都停了下來,“我……會注意的。”
她假懷孕的事情現在不能告訴任何人,即便許蘭欣看起來是一個很合格的傾訴對象。
聽到童冉的話,許蘭欣臉上的笑意又多了幾分,“老師他們已經商量出了一個大概的治療方案,只是還有很多細節需要再商榷一下,只有好好的養着身體,纔有機會等到葉先生醒過來的那一天哦。”
許蘭欣說着,腦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現出了葉景寒那張俊美的臉,這樣的人如果成爲了植物人,得是多大的遺憾啊,所以上天一定會保佑她醒過來的。
“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童冉的聲音緩緩響起,打斷了許蘭欣的發散的思維。
“抱歉,我沒太明白你的意思。”
“許醫生,你現在忙嗎?我想和你聊聊天。”
有些話,對於熟悉的朋友無法宣之於口,可是對於勉強算是認識的陌生人,卻可以極其自然的娓娓道來,更何況許蘭欣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傾聽對象。
許蘭欣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我還有半個小時左右的空閒,要去我辦公室聊聊嗎?”
坐在辦公室的皮質沙發上,手中捧着一杯熱茶,童冉漸漸平靜了下來,一顆冰凍的心也漸漸回暖。
“葉夫人,你是遇到了什麼很大的問題嗎?”許蘭欣拖了把椅子,坐在童冉對面,眼神十分溫和。
茶杯裏升騰起嫋嫋霧氣,模糊了童冉的視線,“許醫生,你告訴我一句準話,葉景寒醒過來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許蘭欣眼裏閃過一抹錯愕,她有些頭疼,這種概率性的問題她怎麼好跟家屬說呢!
童冉:“我不會鬧事的,只是單純的想要知道。”
許蘭欣無奈的撫了撫額頭,“事無絕對,葉先生的狀況確實不太好,但是仍舊有一線希望,只是希望渺茫。”
童冉捏緊了杯子,灼熱的溫度透過杯壁,傳到她的手心,一顆心卻又逐漸涼了下去,直到沉入谷底。
她不傻,又怎麼會聽不懂許蘭欣的言外之意。
“你覺得陪着一個毫無知覺的人,眼睜睜看着他失去曾經的一切,這樣有意義嗎?”
“或者是選擇離開,卻可以看見他延續往日的榮光,究竟哪一種纔是正確的做法呢?”
許蘭欣聽得一頭霧水,她壓根就沒有明白童冉在說些什麼。
“葉夫人,我沒太明白你的意思。”許蘭欣皺了皺眉頭,看向童冉的眼神滿是歉意。
童冉苦笑一聲,“是我冒昧了。”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來,“對不起,耽誤了你的時間,許醫生,你去忙吧。”
眼看着童冉就要離開辦公室,許蘭欣忽然有一種錯覺,自己如果不說點什麼的話,這個女人可能就快要撐不下去了。
“葉夫人,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離開。”
許蘭欣的聲音突然響起,在安靜的辦公室裏,略微有些突兀。
童冉的腳步停了下來,她回頭,目光落在葉蘭欣身上,帶着幾分疑惑,“離開嗎?”
許蘭欣輕輕點了點頭。
許是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有些時候,放手纔是最好的選擇,“葉夫人,我其實不太明白你遇到了什麼問題,但是我覺得語氣將感情和心力都消耗在一件看不到未來的事情上,不如放手。”
童冉眼底的茫然漸漸消散開來,緊握的拳頭也緩緩鬆開。
她心底深處其實並不贊同許蘭欣的觀點,但是並不影響這一刻,對方說服了自己。
出了許蘭欣的辦公室,童冉重新回到病房,她坐在葉景寒牀邊,握住了他的手。
要是葉景寒能夠醒過來就好了。
童冉想着,手心不自覺用力,十指相扣。
看着葉景寒修長的手指,童冉眼眶微微泛紅,“對不起,我……”
童冉的話還沒有說完,眼淚先流了下來。
倉皇的擦乾淨眼淚,童冉坐回了椅子上。
她心裏已經有了決斷,如果離婚對所有人都好的話,她願意放手。
或許是害怕自己後悔,童冉幾乎是提着一口氣掏出手機,撥通了老爺子的電話。
“我同意簽字,把離婚協議書送到醫院吧。”
說完這句話,她身上的力氣瞬間消失不見,就好像整個人一下子頹廢了下來一般。
病牀上的葉景寒尚且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半個小時後,老爺子帶着離婚協議書到了病房。
四目相對,童冉緩緩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她示意老爺子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輕笑一聲,老爺子這個時候倒真是給自己面子,竟然親自送離婚協議書過來,還是說他迫不及待的要逼自己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