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從這聲音,她才發覺進入諾諾山試煉五年之久的明樂仍是個孩子。
這五年來他拼命廝殺,常遊走在生死邊緣,但那是隻有生和死的純粹生活。
他沒有經歷勾心鬥角,沒有經歷衆叛親離,沒有經歷足以讓孩子變成大人的……分別。
現在,他終於嚐到了分別的痛。
“明樂,”阿遲勉強地笑着,“他會的。”
“是啊……”明樂低聲喃喃,“他會的,可是,我終究沒有真正地見到他……”
“你會見到他的!”驀然,陸彥的聲音自周圍響起,“我現在就送你去見他!”
濃郁的黑氣自空中起,直奔呆站在原地的明樂。
明樂來不及躲閃,只好召出傀儡線編織成盾擋在自己身前。
可那黑氣乃是邪物,傀儡線根本無法阻擋,眼看黑氣就要侵入明樂身體,一道淡淡黑金光芒在明樂身上亮了起來。
黑氣被黑金光芒彈走,重重跌落在地,被裹於其中的陸彥魂魄也露了出來。
他惡狠狠盯着阿遲,“該死!這是我們方陸兩家的事情,你爲什麼橫插一腳!”
“憑你用了長生爐邪法,”阿遲拋出黑金符牢將陸彥困於其中,“修習長生爐邪法者,魂飛魄散!”
黑金符牢泛起光芒,將其中的陸彥灼燒得痛苦不堪。
偏偏,他仍不死心。
“阿遲,你可想好了,殺了我,這世間將再無方景川!”
阿遲不語,只催動符牢加快速度,將陸彥燒了個乾淨。
塵埃落定。
阿遲輕吐出一口氣,“結束了,只要再將童童他們復歸原位,一切就結束了。”
……
丹緹趕到金翮的位置時,發覺面前是一整片墳墓。
墓地中央,是一座龐大的如小山般的墳。
金翮正站在那座最大的墳頭,吭哧吭哧地挖着上面的泥土。
丹緹嘴角抽了抽,“你挖人家墳做什麼?”
“少廢話!”金翮白了他一眼,“趕緊來幫忙,童童他們就是被壓在這下面!”
丹緹在趕來的路上簡單地瞭解了一下童童的事情,聽金翮這樣說,他趕緊爬上墳頭幫忙。
很快,他們看到了被埋在下面的東西。
與此同時,手機另一半黑色的屏幕上也響起了聲音。
“丹緹大師,”童童十分欣喜,“我聽到你們的聲音了!你們真的來救我們了!”
“等着!”丹緹加快速度扒拉着泥土,“馬上救你出來!”
可扒拉了一會兒,丹緹發現了不對勁兒。
埋在土中的不是棺材,而是罐子。
是長生爐裝屍體用的那種罐子,只不過眼前這個比他以往見到的都要大就是了。
沒有猶豫,丹緹直接上手,想要掀開封住罐子的蓋兒。
“住手!”
“不許動我們的祖墳!”
“滾出我們的村子!”
卻在這時,無數嘈雜的聲音從身後響了起來。
丹緹、金翮轉頭一看,是操着傢伙的村民趕來了。
爲首的是牛宋一家。
牛宋拎着一把水果刀,惡狠狠指着丹緹二人,“不許動我們的祖墳!”
“天真的小娃娃!”牛宋幼稚的臉龐上滿是狠辣,“你們以爲救出他們,他們就能好過了?
牛豐,把咱們的事情全部告訴這些小娃娃,讓他們死了心!”
牛宋的兒子牛豐站出來,冷哼一聲道:“換魂一事我們知曉,並且十分贊成。
我已經想好了,讓我爸用我兒子的身體,等我老了,我爸又會長大、結婚、生子,到時候我又能有新鮮的身體!
如此一來,我們爺倆兒就能在這世上永遠地活下去!
至於童童,呵,在我們的計劃中,他只是提供肉體的工具!
小子,若你把童童救回來,我只會把他當成阻礙我們爺倆長生的障礙!我能給他的沒有愛,只有恨!”
牛豐話音剛落,他身後的村民便七嘴八舌地喊罵起來。
無一例外,他們都與牛豐是一樣的想法。
【天吶!這真的是一個父親說出的話嗎?】
【這個村子的村民魔怔了……】
【如果是我,我寧願重新投胎也不願意當他的孩子。】
丹緹也黑了臉,“你們竟還想着用這種法子長生?你們是活下去了,可你們想過那些無辜慘死的孩子嗎?
憑什麼爲了滿足你們的私慾,就要掐掉他們剛剛開始的生命?
他們是無辜的!
依我看,你們這些人才最該死!”
“我們沒錯!”牛宋嚷嚷着,“那些小孩兒是我們生的,是我們給了他們肉體!他們是我們的所有物,我們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得做什麼!”
“所以說,”牛豐揮舞着鋤頭上前,“你們這些外鄉人別多管閒事兒,滾!”
“滾!”村民們紛紛叫嚷起來。
看着眼前一幕,金翮的眸子情不自禁地泛起了淡黃色光芒。
瞧,這些就是人,噁心的、自私的人!
眉心獨角慢慢升起,雙臂逐漸浮出羽毛,如嬰兒啼哭的聲音從他口中發出——他要恢復原型,他要喫掉這些噁心的人!
砰!
忽地,一道黑金光芒從天而降,落在了村民和金翮之間。
眸中微光流轉,阿遲冷着眸看了眼即將恢復原型的金翮。
那目光如萬年寒冰一下刺入金翮心臟,他心中的怨氣和厭惡頃刻消失,轉而被冰冷取代。
他那喫人的念頭,落下去了。
阿遲身子微轉看向聚在一起的村民。
許是阿遲的出場方式過於奇特,舉着武器的村民們紛紛被眼前奇景震撼。
可,就在阿遲轉身的一瞬,他們看到一雙寒冰般的眸子。
他們無法說出那是一雙怎樣的眸子,因爲僅僅一眼,他們便被駭人的寒意壓得全身失力、蜷成一團、意識模糊。
他們再不敢擡頭。
阿遲收回威壓,“生老病死乃是天道,無人可違,諸位,放下執念,別被旁門左道矇蔽雙眼。”
說罷,她看向丹緹。
丹緹會意,立刻將罐子上的蓋兒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