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有什麼意義呢?”身穿沙色風衣的男人指尖輕彈,吧檯桌上的酒杯發出好聽的清脆聲響。像是在問身旁晃着腳的小孩子,又像在自言自語。
在小鏡花歡迎會過後的這天晚上,太宰堪比一個老練的人販子,將我在其他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帶走了。見到我就直接把我強制變回了人類,然後帶到了Lupin。
對此我是沒什麼別的想法的,反正我也不喝酒。不得不說,太宰上次給我喝的酒太嗆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成功了,我這輩子估計都不會喜歡上酒這玩意兒了。
重新做人,感覺身體凝實了不少。現在只想快點把自己手裏的這些腦洞整合一下,免得我那倒黴催的三分鐘熱度過去就不了了之。
這次安吾先生沒有在。畢竟剛打敗了組合,這個時候都異能特務科能幹的也就只有收尾了。安吾先生估計也有幾天沒瞌眼了。
聽到他沒頭沒尾的突然問話,我停下來盯着面前寫了一半的手賬本,手裏還握着筆。總覺得應該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活着的意義?這可把我難倒了。
於是我也就有些緊張地抓緊了緊手裏的筆,如同曾經被老師點名回答‘閱讀但我不理解’時那樣誠實地回答道:“不知道。”
或許是我現在表情欠奉的面癱緣故,顯得有些事不關心的冷漠。
“誒~小咲夜好冷淡。”男人一改剛纔的憂鬱氣質,突然像撒起嬌一樣,硬要我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說實話……有點油膩,當初我是怎麼粉上這人的?或許是看他開鎖時順帶給自己開了個瓢兒。
估計是看出了我眼裏的嫌棄,對方鬧得更厲害了。
無奈地爲我寫下的那段文字畫上個句號,合上本子。我有充足的理由懷疑他在拿我當他家沒了的織田作的代餐。
扭頭對着他深沉又帶着些微不可查的迷茫的眼睛,思索着開口:“湊數吧?可能這個世界比較喜歡熱鬧。”
所以就算什麼都不做只是發呆,那還有給人口基數湊數的意義。
對方明顯一愣,沒想到我竟會有這樣的回答。但接着他又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淚花都要出來了。不知是在笑我的回答,還是在笑話自己居然向一個小孩子追問答案,又或許是他想這樣把自己笑死。
其實我想說的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存在意義,只是沒有被認識到罷了。
但這句話,在名爲太宰治這人面前,就顯得很站着說話不腰疼。而且跟這人說這樣的車軲轆話,到最後不會像跟小夥伴們說那樣越滾越遠,而是跟着他繞來繞去最後陷入迷茫的怪圈。
活不活着對於我來說其實挺無所謂的。但是我周圍的同伴們,愛我的家人們,他們都在抓着我。於是,我便想活下去了。
因爲我知道如果我先一步走了,他們會難過的。
如果這能算活着的意義的話?
說實話我最討厭回答的問題就是“xxx的意義是什麼”。像思政考試裏的簡答題,或者語文閱讀的理解題。它們都只有個參考答案,而我所寫下的暢所欲言往往只能得個一兩分。
那估計還是評卷老師看我寫得多給的辛苦分。
這就好像甲方說了個朦朧的條件但又不給個準話,你說了個具體方案對方又說你不理解他。那他又有多理解你呢?
一提到意義我第一反應就是答題模板“有利於巴拉巴拉”。但機械地答出這三個字……後面的,就剩一片迷茫。
對誰有利?利是什麼?爲什麼有利?
我不知道。
大底是無所謂吧?於是就再沒有去思考。亦或是,不敢去思考。因爲像我這般愚笨的腦袋也思考不出個所以然,結果還是徒增煩惱罷。
而現在,我對面有一位大着膽子去思考這一可怕問題的的人。他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我,讓我直面恐懼奧利給。
然後我這人又是一慌就說胡話的人。問題是這胡話還都挺有道理,說得我自己都信了。嘴有自己的想法,並且它還說服了我的大腦。
於是我又不喜歡說話了。
太宰他好不容易停下笑,喝了口酒,轉爲輕笑,又說了那句話:“不愧是odasaku(織田作)。”
所以這關我爸什麼事?茫然地眨眨眼,轉過頭去。我想把本子打開寫點什麼了,手指不由自主摩挲着封皮。
手賬本我很喜歡,紅色的絲絨布面手感很好,中間分頁的細繩也恰好是藍色的。或許是那時睜眼看到的就是這兩個顏色的主人驅散了我的不安,以至於我現在對它們格外偏愛。
“他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麼?”
“什麼?”我有點跟不上對方的思路,恍惚了一下,“關於我到這世上湊數這事?”
“噗,雖然不是,但也差不多了。”太宰見我是真沒明白,就稍微解釋了一下,“關於你把他們當成意義的事。”
“……這話我有說出來麼?”
我在對方的笑而不語中懷疑了一下人生。還以爲這輩子的父親大人給了我個保護面具,沒想到還是在這男人面前無效化了。
“我從來就沒有隱藏。”至於他們知不知道,這我哪知道?
太宰捋着下巴,饒有興味地打量我,說:“你們的相處真有意思。”
“挺好的,大家都很開心。”
“騙人。”太宰冷不丁地說。大家可不包括你自己。
我不甘示弱地反駁道:“我從不騙人,要是他們問我,我會好好說的。”
“但是他們都沒問你。”
“這樣不好嗎?”
太宰不說話了,若換作他自己,他也會這麼做。
我像是扳回一局似的有些竊喜,略帶調侃地說:“哦呀,太宰是想照亮我嗎?”
“在你心裏我究竟是個什樣的人啊……”太宰鼓了鼓臉頰不再看着我,手指戳着杯裏的冰球打轉,語氣埋怨。
我只是笑着,心中暗暗想到:那就是希望我來照亮你了。
一個總是逃避,把自己藏起來的膽小鬼,在向一個假裝自己無所不能的膽小鬼求助。
我啊,還是喜歡大團圓的結局多些。但擺在眼前的事已成定局,現在我能做到的也有限。不過大致的想法有了。
盤算着我的拯救大計,或者說拖延大計更合適。有什麼辦法能稍微暫時拖住這個旁邊這位膽小鬼。思索着,手裏的筆也就不自覺地翻起了花兒。